夜色裡,一行人氣壓低沉不敢出聲。
空蕩蕩的街巷隻餘馬蹄和車輪滾動的聲音。
宋枝冰冷聲音從車廂內傳出,“去棺材鋪。”
字字清晰落下話語,“去為兄長,挑副最好的棺材。”
隨行在馬車一側的婢女吃驚,“可是小姐,少爺現在還沒死……”
“都癱瘓成了腦子不靈清的廢人,與其讓他沒有尊嚴苟延殘喘地活到天亮。”
“不如,我親自送他一程,把事情鬨大!”
半夜清淨,她不信自己大張旗鼓悲憤難當地去買棺材。
明日整個都城會沒有人在背地裡議論!
再如何,她也不想讓宋琰好過!
誰讓她母親兄長都要死完了,而宋琰卻還有機會頂替她的兄長,成為安遠公主未來的夫婿?!
……
卯時末,學士府養在後院裡的兔子出了窩,蹲在沾滿露水的草叢裡吃草。
雲皎月不好賴床,在習慣性早起的林芙蕖起身後,也下了床。
兩人一道梳洗穿衣,吃早膳。
煙景將半夜府裡小廝的事情告訴雲皎月。
後者稍稍抬了抬眼皮,臉上沒多少神情浮動。
淡淡落下一句,“知道了。”
大早上,街道人群議論紛紛。
宋枝破罐子破摔,找了喪葬隊伍滿街扔紙錢,鞭炮聲混著喪樂聲連綿不絕,遮蓋住所有人聲。
隊伍經過學士府門前時,宋枝還故意停了一刻鐘。
程二捋袖子帶著家仆去趕人,“宋駙馬是西寧侯府的人,停靈在我們學士府乾什麼?”
“怎麼?我們夫人昨夜不在府上,無法去給宋駙馬看病!”
“你們就懷恨在心,想要大早上給學士府找晦氣?”
程二故意嘶吼嗓音在抱怨。
企圖尋求大眾幫助主持公道,然而人聲敵不過鞭炮的鳴放聲。
沒傳進多少看客的耳朵。
李虎氣急,直接往門口扔了一把碎銀子。
民眾們瞬間開始擠進喪樂隊伍,埋首俯身在地上哄搶銀兩。
抬棺的下人們被擠得搖搖晃晃,一不小心肩上扛著的木棍滑落。
棺材落地砰的一聲。
宋枝冷著臉,“都給我散開,散開!”
命人將民眾們打退,“還不快把這些刁民都給我趕走!”
霎時,學士府門前亂作一團。
這番動靜傳進學士府院子裡,霜商特地在房闥熏爐裡加了安神香。
怕自己主母和林芙蕖被外頭的聲音吵得心神不寧。
雲皎月鼻息間是屋內淡淡的香氣,心平氣和攪弄百合粥散熱。
林芙蕖心裡犯嘀咕,吃驚道,“那宋駙馬怎麼就死了?”
雲皎月緩緩搖頭,附和感慨,“人有旦夕禍福,生死之事真是難料。”
“皎月,宋枝怎麼會在學士府外停靈?”
“難道……宋駙馬突然去世的事情,和你有關?”
林芙蕖打量著雲皎月白淨秀氣的側臉,秀眉輕輕蹙起。
雲皎月臉不紅氣不喘,“怎麼會?”
放下勺子,水潤杏眼明亮,“宋元清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他死了,是老天開眼。和我能有什麼關係?”
以置身事外的角度說道,“義姐,宋枝莫名起碼停靈在學士府,在我看來完全是出自她的私心。”
林芙蕖懸著的心放下,隻要鬨出人命這種事情和自己妹妹無關。
她就安心了。
眨巴著眼睛,溫柔問道,“是什麼私心?”
林芙蕖微啟薄唇剛問出口,瞬間羽睫輕顫打在眼瞼一片陰影。
猛然反應過來,瞳孔微微擴大。
轉過身子正對著雲皎月,“宋駙馬身死,安遠公主必會再嫁!”
“宋小侯爺和安遠公主青梅竹馬,又是嫡出,腿疾若痊癒,那便是公主擇偶的最佳選擇!”
恍然大悟,“宋枝……是不甘心?”
雲皎月清亮眸子閃過一抹欣賞,點頭予以肯定。
應聲,“宋枝從前身份尊貴,現在因宋元清的死,她一切尊榮再無法似從前。”
“宋元清曾幾何時風頭正盛,踩在宋小侯爺頭上許久。”
“身為宋元清的親妹妹,宋枝她不會甘心看到宋小侯爺,頂替自家親兄長的位置,成為實權駙馬。”
林芙蕖擔憂的情緒在眸底閃過,自己的義妹是宋小侯爺的恩人。
宋枝停靈在學士府門口。
外頭不明所以的人,就極可能會將宋駙馬之死,陰謀論到自家義妹和宋小侯爺身上!
握住雲皎月的手,擔憂,“皎月,你這可怎麼辦好?”
腦子瞬間想了許多,“好在昨日,你有命人分發棉衣和水果的義舉。”
“外頭的人,應該不會議論得太過分。”
雲皎月莞爾一笑,緋紅薄唇扯出溫和笑意。
反將手心覆在林芙蕖手上,“義姐放心,外頭的人,的確不會議論得過分。”
話音落下,林芙蕖怔住了。
這種話原本就是她說出來寬慰雲皎月的。
可誰知道這話又幾乎完完整整地從自家好妹妹嘴裡說出來。
茫然問道,“你為何會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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