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莫名成了原身,又想到祁家還暫住著未來的逆賊。
她突然想撂挑子,趁著祁長瑾不在青州,自己連京都也不回了,直接跑得越遠越好。
從台階上起身,抱怨歸抱怨,還是打算先乖乖守靈。
起來時,一抹身影被月光打在雲皎月身上。
陸乾腰間繫著一塊種水極好的翡翠玉佩,穿著身深藍色綢衣。
他眼眸深邃靜謐,容貌沉穩肅殺,主動去堂前上了炷香。
上香後,“我思來想去,雲家新喪,我和祁夫人相識一場,理當來弔唁。”
“白日雲家賓客多,我若到場,少不了被有心之人恭維引起騷動。”
“這才想著夜裡再來。”
雲皎月自從知道陸乾就是後年的逆賊,已無法直視面前之人。
清潤杏眸掃過對方,嗆聲道,“其實武定侯你可以不必來,我想我們的交情也沒那麼深厚。”
話音落下,場面一時寂靜。
胡嘉主動退避三舍,給自家主子和雲皎月創造了幾丈的獨處距離。
陸乾雙唇抿出僵直的線條,臉上沒有慍怒神色。
半晌打破沉悶僵局,一字一句道,“這世上的交情,可以循序漸進。”
雲皎月緊鎖眉頭,胸口莫名堵著一股鬱結之氣,煩悶得很。
這種煩悶倒不是因為陸乾明面上表現出來的窮追不捨。
畢竟,她篤定京中權貴並沒有幾個會被兒女情長所左右。
幽邃眸子直勾勾盯著對方,像是要把人給看穿。
緋紅薄唇嘲弄扯了扯,“陸乾……”
“我身上沒有任何你可以圖謀的東西。”
首次喚了一句對方名字。
耐著性子強調,“我會醫,但天底下有千千萬個醫者。”
“我勉強算個帝師府小姐,可我商戶出身,連貴女婦人的名號都排不上。所以,我對你又有什麼無法替代的利用價值?”
“我奉勸你,你最好換個人循序漸進你所謂的交情!否則,再有像上次你利用我去西寧侯府這樣的事情,我對你……不死不休!”
雲皎月不再裝得恭敬,身在大齊,她力儘筋疲透不過氣。
原本以為席捲大齊各州縣的叛軍主使是薑王府,她隻要按部就班幫襯著祁長瑾他們,就能為自己所在意的人爭個善終。
可誰知道,誰知道導致大齊內亂的主謀,是陸乾啊!
陸乾以天下萬民為棋局,複血海深仇。
想必他從許久之前,就準備好了顛覆大齊。
對上這樣的人,她根本破不了局!
陸乾雙眸幽暗似要吞噬無儘黑夜,這種自覺身不由己喘不上氣的感覺,曾幾何時他也有過。
彼時他才七歲,大齊和大梁開戰,大獲全勝。
他父親作戰有功,兩國修秦晉之好,大梁特送郡主和親填充後宮。
那場仗打得大梁元氣大傷,為大齊邊疆州縣掙來了直至今日的和平。
那一年,武定侯府戰功赫赫,百姓人人稱讚。
大戰回京後,他父親進宮覆命。
聽說朝堂之上,陛下大肆讚揚武定侯府,任命父親擔任神機營武官。
神機營有官兵五千,火銃四千,重八錢鉛子近百萬,連野戰時的重炮都有百餘位。
那會兒滿朝文武都在誇讚陛下聖明,重用賢臣。
可誰知道,沒過多久他們的這位一國之君就露出了真面目。
一日,他許久未見在東宮伴讀的兄長,特地央著父親帶他進宮看望。
湊巧陛下也在那,字裡行間都在敲打武定侯府勢大。
在東宮的花園裡,他躲在草叢後頭等待兄長來找。
正好聽見陛下說,“武定侯,你熟讀兵書,應當知道功成身不退,自古多愆尤的道理。”
“你的嫡長子在東宮過得很好,他還年幼,朕放心他。”
“你若去了,朕會留下密旨,保武定侯府百年無憂。”
他躲在草叢裡不敢發聲,那一刻,他自覺弱小無能為力,不再覺得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那現在……雲皎月為什麼會生出無力感?
是因為他嗎?
眼神愈加晦澀不明,前塵往事不堪說也不能說。
抬頭望了眼被雲遮著的月,聲音低不可聞。
寒風打在臉上,掩蓋過輕輕的歎氣聲,像是在許諾。
“不會再有上次的情況。”
他本身是不願意解釋的,但袖子裡攥著的手不自覺緊了緊。
低啞嗓音無端道,“今日是我父親的祭日。”
“袁州反了,我回不去。你又不在祁家……”
話沒說下去,改口緩緩道,“平日裡鑽營的事情,唯獨今天我不想做。”
“左右也睡不著,就來這裡上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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