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爺滿臉似揉皺的草紙,五官難以舒展。
像是第一次聽到雲皎月這樣的說法。
雲皎月見狀,蜷縮拳頭,輕輕拍向自己的額頭。
恍然大悟般嘲弄,“看樣子吳老爺你是不知道這件事情了。”
“不過不知道也不足為奇。”
眼底劃過嗤笑,“像你這種絲毫不顧民生和家國安穩,腦子裡隻有銀錢的奸商。”
“無論是賺造反的銀錢,還是想囤積糧食到明年,企圖發國難.財的銀錢。”
“你都巴不得賺得越多越好。簡直沒有一點為人的底線!”
吳老爺臉色鐵青。
被一個可以當自己孫女的女子斥責蔑視戳脊梁骨,下不來台。
他轉頭詢問自家髮妻。
隻聽吳夫人應聲道,“老爺,青州近日掀起的服飾之風,的確是由薑世子妃促成。”
“前些日子,從京都駛來的商船,有不少能讓人眼花繚亂的衣裳。”
“不光是衣裳,還多了好些口脂烏膏和上妝的紫紅色顏料。”
“隻不過薑王府被斥責的事情,我還沒有聽說。可能是路途遙遠,訊息還未傳來。”
聽了髮妻的話,吳老爺瞬間渾身癱軟。
靠在椅子上,更沒了精氣神。
他從沒聽說過大齊律法裡還有所謂服妖罪名。
一邊對雲皎月所說的話仍然持懷疑態度,一邊又覺得雲皎月貴為帝師義女,說出來的話多少靠譜。
正糾結著,進退維穀。
不知道要不要聽信雲皎月的話。
雲皎月靈動雙眸微動,見狀唇角翹起,“吳老爺,你白手起家稱霸青州糧業,要是一步一腳印地走,絕不會走到今天這種輝煌的地步。”
“生意場如賭場,都需要豪賭。”
“你可以好好斟酌斟酌,思索我方才所說話語的真實性。”
打量了他一眼,“總之你若信我,且能迷途知返助我夫君抓捕一眾商戶。”
“我就言出必行,保住吳家!”
“我雲皎月不愛管人閒事,摻和保人性命的事情,不是每日都願做。”
“來吳家,除去盯上你們吳家的糧業以外,也是顧著你家外孫,那位左昌順大人獨子和我家夫君同窗的情誼。”
意味深長催促道,“吳老爺,留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吳老爺失魂落魄,眸光黯淡不見光亮。
眼珠子和香爐裡的死灰一般。
行商之人最擅長得失比較,可惜現在卻難以抉擇。
身家性命的事情,行差踏錯一步,都會深陷萬劫不複。
他最初隻想賺一筆厚財,才不管薑王府究竟是否有異心。
誰知道雲皎月竟然找上門來。
一直在觀望甚少出身的祁長瑾,墨玉雙眸冷冽望向吳老爺。
說話不帶溫度,話鋒似劍刃陰涼淩厲。
“吳老爺,囤糧村被燒燬,斷的是你財路。”
“財路可斷,生路卻不可斷。”
看人的目光像是在看將死之人。
沉著臉,陰鬱嗓音響起,“我不會強迫你非要助我抓捕商戶。”
“因為即便沒有你,我也能完成此行的任務。”
吳老爺深思熟慮,自以為終於找到兩人話語中的紕漏。
他微眯著眼,猶疑注視雲皎月。
冷不丁問道,“雲皎月,你說你手裡有賬本。祁大人又說沒有我,也能抓捕商戶。”
“那我就不明白了。”
“你大可以直接呈賬本給咱們的皇帝陛下,何必多此一舉來找我幫忙?”
雲皎月清潤聲音掩不住笑意,沒有絲毫停頓。
嘲弄聲清脆似玉泣,想當然道,“不是多此一舉。”
“我是為了錦上添花!”
“我的確可以直接拿賬本給陛下,但誰會嫌功勞多?”
“就跟吳老爺你廣攬糧食,從不實行永佃製的道理一樣。”
大齊的土地,一般有兩種地權,分别是田面權和田底權。
通常經營糧業的地主商戶,會坐擁田底權。
所謂田底權,就是掌握土地的所有權,能出租,能買賣典當。
而田面權,就是長期租佃土地的權利。
佃農租了這塊地,就能永久使用這塊土地,不過得自行承擔租金和田賦雜稅。
好在永佃製下的租金,和其他土地租金比起來較少。
所以有閒錢的佃農,咬咬牙也會去簽字立下契約,選擇永久租賃良田。
而吳家,吳老爺根本不實行永佃製!
他雖然擁有數百頃良田,但是沒有一畝田是用於永久租賃!
他管理佃農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按年租給佃農,租金比永佃製的租金要少。
同時賦稅由吳家承擔。
前提是,佃農必須無償將每年種出的糧食,交出四分之三!
簡而言之——
吳老爺用極少的錢,雇用了無數貧苦佃農!
且獲得了極多的糧食!
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極品扒皮商戶!
雲皎月緩緩說道,“同樣都是收租金,收糧食。”
“尋常商戶會將土地永久租賃給佃農,每年收取租金。”
“可吳老爺你從不這樣做,你隻是逼佃農簽訂霸王條約,不僅收租金,還要收取他們栽種的大多糧食。”
“你不嫌棄糧食多,我自然也不嫌棄功勞多。”
“實話告訴你,我夫君既來了青州袁州,就不能空手而回!”
雲皎月最後下通牒,“我今日還有别的事情要做。”
“再給你一盞茶的工夫,你要是再不同意將良田的田底權儘數轉讓給我!”
“吳家也好,左家也罷。生死有命,都自食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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