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皎月心裡暖了暖,忸怩不安的情緒被驅散。
甜甜一笑應聲,“好。”
堂屋。
屋外樹葉颯颯作響,漸起的風將茂密深綠色的桂花樹吹得搖搖晃晃。
金黃色澤的細小花朵不斷無聲飄落灑在水磨方磚上。
屋子裡,陸崇雙手背在身後,視線越過兩側巨大的中堂畫,正對堂屋正中最裡的位置。
在帝師府,堂屋正中最裡擺放著祖先神位。
學士府沒有這些東西。
“跪下。”
冰冷失望的嗓音,夾雜著撲面而來的威壓。
雲皎月擰眉,儘管沒跪過幾次,還是聽話跪下。
地面上的磚塊很硬很冷。
原身在祁家被罰跪過很多次,膝蓋剛一碰上地面硌著,被支配的恐懼不知不覺中生出。
壓製住恐懼感,外加忍著罰跪的不適。
深吸氣,靜等陸崇發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子依舊闃無人聲。
雲皎月膝蓋骨疼痛,腿部血液早已循環不暢,上身搖搖晃晃跪不直。
即使知道人跪著的時候,膝關節所受到的負重,會是身體負重的八倍。
可她打從心底裡知道,這次……
她該跪。
陸崇臉龐嚴峻,“知道我為什麼讓你跪嗎?”
轉過身時眉頭蹙起,連帶著眼角皺紋深出幾分。
雲皎月心情沉重,早已認知到的原因,此刻艱難地說不出口。
她調節呼吸,眼眶有些生澀。
反省吐出原因,“我太狂妄自大,誤以為服妖不會傷害無辜女子,卻忘了人心難測,有女子會因此改變人生軌跡,或無清白,或無自由,或無性命。”
陸崇波瀾不驚的臉色怒色不減。
如鷹一般淩厲的眼睛恍過明顯的沉痛,聲音裂石穿雲鏗鏘頓挫。
“我身為帝師,每日都在告誡自己!”
“為上者,若能自愛端正,群屬必恭敬謹畏有所約束!”
“我今年三十九,生來沒有做過一件不利於百姓的事情。”
陸崇義憤填膺的聲音停頓住,因悲憤而氣結喉塞。
“今日早朝,我還以為我怎麼運氣這樣好,竟然白白得了一個抨擊薑王府和西寧侯府的機會,順勢讓陛下打消我私下和勳爵勾結的猜忌。”
“我沒想到……皎月,服妖一事,竟然是你先打的主意!”
陸崇張著嘴,好一會兒沒發出聲音。
他胸腔起伏很大,鬱結,深吸了口氣說道,“我的確氣你狂妄自大,做事輕慮淺謀沒有三思而後行。”
“可那是我身為大齊國帝師,所生氣的事情!”
“你别忘了,除了是帝師,我還是你的父親!”
陸崇煞費苦心道,“我比天底下的大多數人……都希望你能手段乾淨,能清清白白地立足人世。”
冷不丁問道,“今日薑王妃提及,若我知曉你與服妖一事關聯,會不會羞愧自裁。那時,你在想什麼?”
雲皎月死死咬著下唇,雙拳緊握著。
羞憤難當。
她承認自己動了殺心,也意會到自己究竟錯在哪裡。
善欲人見,不是真善。
她之所以會得陸崇和林芙蕖真心相待,是因為她行醫救人時,隻是行醫救人,沒有故意想展現給别人看,也沒有想故意凸顯自己有所謂的善良。
而惡恐人知,便是大惡。
她對薑王妃動殺心的那一刻,連她自己都知道,引導服妖一事見不得人。
從結果上看,她……是做了大惡的事情。
陸崇從胸腔中歎出一聲沉重,疲乏的雙眸帶著血絲。
“身為父親,我慶幸你聰明,又擔心你太過聰明,怕你行差踏錯被人辱罵甚至被傷害。”
“傷人已甚,必遭反噬!如果世人真的猜忌,服妖因你而起……”
“你說那些失足女子,日後若得勢,會如何對你?還有,陛下以後會如何看待長瑾?他的官途,還能順遂嗎?”
雲皎月低頭難以抬起。
陸崇聲聲是責問,聲聲也是教導。
沒有動家法杖責,擔憂事情傳出去會被人非議。
隻能將為人父親的苦口,用言語訓誨:
“今日,我要告訴你。”
“善惡尚有數千般,何況人心。以後你做事,要儘可能地思慮周全。”
“若要行一步,就要思百步!也千萬要記住!不要因為一己私慾,就去傷害無辜的人!”
雲皎月跪得額頭冒汗,她身子顫巍巍,快要支撐不住跪姿倒地。
是真心知道自己錯了。
抬起頭,正視陸崇訓誡關懷的眼神。
伸出三根手指發誓,打從心底裡認可了陸崇父親的位置。
這次,她將陸崇當作自己的父親,而非義父。
不像去喊雲長東父親二字時,從來沒有的真心。
改了對陸崇的稱呼。
字字誠懇擔保道,“父親放心。”
“這種因私慾而害人的錯誤,我一定吞刀刮腸,飲灰洗胃!絕對不會再犯!”-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