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瀟然忽然手一鬆，放開宮村。

還不等眾人有所反應，隻見他拔出梨花銀劍，挑開腳下吱呀作響的地板。

一股濃烈的酒味充斥在眾人鼻尖。

地板之下竟擺滿了酒罈，還有一股刺鼻的火藥味。

沈瀟然轉身拿起案上的燭台，望著柳雨璃離去的方向，“這場絢麗的煙花，就當是你我來世之約的定禮。

來世再見，璃兒。”

言罷，他毫不猶豫將燭火拋進地下。

…………

雲霧散去，一輪圓月當空，散發著清冷的銀輝。

柳雨璃跟隨著追星穿梭在林中，朝山頂皇陵走去。

她的心沉甸甸的，始終放不下沈瀟然，自己就這樣走了，他該如何全身而退？

她不想再欠他，也不能再欠他……

轟隆隆——

伴隨著一聲巨響，一道閃電劃破黑夜，瞬間點亮了周圍的一切。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猶如毀天滅地般，像是一頭甦醒的巨獸，席捲著世間萬物，使得所有生命都為之顫栗。

柳雨璃的身子一輕，被巨大的衝擊力震倒在地，碎石風沙席捲而來，颳得人睜不開眼。

這聲巨響……

柳雨璃渾身一僵，不敢再往下想，隻覺得頭腦昏沉，嗡嗡作響。

這時，她耳邊傳來追星的哭泣聲，“主子……”

柳雨璃深吸一口氣，緩過神來，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望向不遠處的莊園。

隻見沖天的火光和滾滾濃煙將莊園包裹其中，莊園已成一片廢墟，支離破碎，面目全非。

外牆如此，裡邊的人亦是如此……

想到這裡，柳雨璃的眼淚奪眶而出，他是如何知道的？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計劃？如何知道地下藏的酒罈和火藥？

他又是為何要救自己？不惜，不惜把自己搭進去？

不！不可能！

他是沈家瀟郎，最是冷血無情，沒有人性才對！

他該恨自己，殺了自己才對！

他為何……為何……

柳雨璃連連搖頭，眼淚卻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滴滴墜落。

她的內心深處宛如被人紮了一根刺，隱隱作痛。

沈家瀟郎，你為何這麼傻……你不是算無遺策、智謀無雙嗎？

明明可以全身而退的，你為何非要走上絕路？

這一世，我又欠你一次，該怎麼還？自己如何還的清呢？

這一世，你過得太苦了，願你下一世為自己活著，痛快的活著！

不再受製於人，不再逆心而為，不再……迷失自己。

眼淚模糊了柳雨璃的視線，她擦乾淚水，拖著身子往前走。

每走一步，似乎要花光全身力氣，隻有扶著樹乾，才能勉強撐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沈大人該釋懷了。”

“我不知什麼才是釋懷。”

…………

“我曾嚮往江南的青磚黛瓦，喜歡聽雨聲殘響、漠北駝鈴，世間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在遠方等著自己。大人莫要等自己撞的頭破血流，再去回頭。”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我的一片赤誠，姑娘不必多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南牆要撞。

即便撞死，我也不想回頭。”

…………

“還記得上元節那晚，大人吹奏的那曲平沙落雁，曲調高昂，逍遙自在。既然大人心有鴻鵠之誌，為何不藉機去做瀟灑逸士？

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裡，天際飛鳴。這不是大人心生嚮往的日子嗎？”

“人道洛陽花似錦，偏我來時不逢春。”

“他日故裡定逢春，你我山巔自相逢。”

…………

“還是曾經問過姑孃的那句話，若姑娘先遇上的人是我，結局是否會有所不同？”

“大人何必糾結於此？哪兒有什麼先來後到，隻有緣深緣淺。”

“今日一别，不知何時才會相見。姑娘儘管走，不必回頭……”

…………

過去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湧，他們曾經的對話在耳邊迴盪。

遠處烈火騰騰，跳動著，盤旋著，一片赤紅。

熾熱火焰，堪堪勾勒著公子絕代風華，於明暗之中，翩然而立，彷彿風中火，夢中身，寸寸燃遍，灰燼縹緲，天地相應。

那公子付此一炬，焚燼癡念塵緣，歸於沉寂。

沈家瀟郎，祝好。

但願自己送的禮物，你也會喜歡。

…………

不知走了多久，柳雨璃和追星兩人來到皇陵附近。

沿途走來，用橫屍遍野、血流成河來形容也不為過，顯然這裡不久前也經曆了一場惡戰。

不知陶恒、段大哥他們可還安好？能否護得住一眾婦孺孩童？

還有王爺，究竟身處何地？是生是死……

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柳雨璃提起裙襬，疾步朝皇陵走去，四週一片寂靜，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