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來吧。”萬歲爺那雙淩厲的目光先是朝著人群之中看了一圈,最後落在沈芙身上半晌,才習慣性的開口:
“都别在烈日之下站著了,進屋去。”
“多謝萬歲爺。”萬歲爺一開口,宮人們及時上前過去扶著自家的小主起身。
沈芙也趕忙將手搭在紫蘇的掌心上。
說實話,跪了那麼久她膝蓋也的確是有些受不住了。沈芙撐著紫蘇的胳膊才剛站起來,一旁淑貴嬪看著自己被萬歲爺放開的手,略微搖晃的走了上前:
“嬪妾來晚了,給貴妃娘娘賠罪。”淑貴嬪久不外出,今日這難得的出來,性子倒是要比往日裡要溫和上許多。
之前性子傲氣得很,因著自己受寵,位份雖是比榮貴嬪低些,但是架子卻是要比榮貴妃大。
像是這樣,恭恭敬敬的對著榮貴妃上前行禮的,可謂是少有。
“剛在路上出了些事,正巧碰上了萬歲爺……”
淑貴嬪說到這兒,偏頭朝著萬歲爺那兒看了眼:“今日是嬪妾的生辰,卻是來的有些晚了,還請貴妃娘娘莫要怪罪。”
她今日生辰,自是打扮的招搖又奪目。
精心打扮的一張臉上,可謂是如明珠般耀眼。此時微微彎著膝蓋,烏黑的長髮上牡丹金步搖輕輕搖晃,倒是少了幾分往日裡的強勢,難得的顯出幾分溫婉動人來。
榮貴妃含著笑意的目光看著面前的淑貴嬪,想到什麼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幾分:
“妹妹說笑了。”
淑貴嬪張揚奪目多年,何時有過這麼低聲下四的時候?
榮貴妃看著眼前與以往幾乎是判若兩人的淑貴嬪,若有所思的看了良久。
面上帶著笑意的眼神不減:“今日是妹妹的生辰,自是以妹妹你為重。”
“萬歲爺都親自陪著妹妹來了,我們等上一會兒又如何?”
榮貴妃語氣溫和,說出的話也是正好對著淑貴嬪的心思說的。
她本就不是真心前來賠罪,不過是故意上前亮亮眼罷了。
“多謝貴妃娘娘。”淑貴嬪低著頭,面上的神色帶著輕微的笑意。
微微彎曲的膝蓋輕輕顫了顫,剛要直起身卻是看見站在榮貴妃身後的沈芙。
精心打扮的一張臉上,原本還算是得意的神色消失的一乾二淨。
淑貴嬪一臉煞白的站在原地,雙眼死死的盯著沈芙身上的裙子。
目光像是一把刀子似的,彷彿是能穿透一切。
“沈婕妤身上這件裙子好像是眼熟的很?!”
淑貴嬪神色淡淡的,可說出口的話卻像是在嘴裡嚼過一樣,短短幾個字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
沈芙仰著頭,面上的笑意不減。她故意低頭,舉起袖子:“是麼?”
“這件裙子是當初萬歲爺賞賜給嬪妾的,嬪妾也不懂。”
沈芙說的滿是無辜,一臉什麼都不懂得樣子。可越是如此,越是將淑貴嬪氣的渾身發抖。
她雙眼死死的看著沈芙的裙襬,隻覺得雙眼之間一片漆黑。
這件裙子哪怕是化成灰她也認得,分明就是她心心念唸了許久的皎月流仙裙!
這件皎月流仙裙是她求了萬歲爺許久的,整個後宮上下誰不知道她對這件裙子勢在必得?
可她卻怎麼也沒想到,這件裙子居然被萬歲爺賞賜給了沈芙!
如今這個賤人還穿著這件裙子站在自己面前,招搖過市!
賤人!該死的賤人!
明明知道自己有多喜歡這件裙子,卻還故意穿著過來自己的生辰宴上。
淑貴嬪的眼神就像是要冒出火似的,死死的盯著沈芙身上,仿若是要將她千刀萬剮!
沈芙頂著淑貴嬪那吃人般的目光,面上始終帶著微笑。她仰起下巴,神色淡淡的,像是半點兒都不將淑貴嬪的神色放在眼中。
“雖說是萬歲爺賞賜給嬪妾的,但是瞧著姐姐倒像是喜歡的緊。”沈芙雙手握住袖子,一臉無辜的對著眼前的淑貴嬪問道:
“淑貴嬪若是不介意,等回去嬪妾脫下來雙手獻給娘娘?”www.
“不用!”
淑貴嬪隻覺得喉嚨裡溢位一口血,短短兩個字就像是從牙縫中溢位來一樣。
她死死的咬著牙,看都沒往沈芙身上多看一眼:“妹妹穿的正合適,既是萬歲爺賞賜給妹妹的,妹妹就穿著吧。”
淑貴嬪狠狠額從牙縫中甩出這一句話,隨後看都沒往沈芙那兒看一眼,扶著身後宮人的手帶頭往著裡面走去。
“好了。”榮貴妃在一旁瞧了出好戲,眼瞅著的待會兒就要爭執起來,她這才連忙上前出聲兒寬慰。
“宴席都備好了,大家都進屋吧。”
榮貴嬪帶著眾人進屋,沈芙也跟著往裡走。
全程都沒往身後的萬歲爺身上看上一眼。
簫煜站在身後,親眼看著沈芙的背影轉身往前,目光甚至都往自己的身上留上片刻。
他頭疼的捏了捏眉心,他搖頭寵溺的笑了笑,抬腳跟在了沈芙的身後。
宴席上,歌舞昇平,酒過三旬之後歌姬舞姬都上前獻曲兒。
淑貴嬪今日雖是生辰,但明顯的是有些心不在焉。她舉著酒杯,目光時不時的落在萬歲爺身上,目光滿是傷懷。
“萬歲爺,今日淑貴嬪生辰,您賞賜了什麼東西淑妹妹?何不拿出來給嬪妾等人掌掌眼?”
榮貴妃舉著酒杯,對著萬歲爺微微笑道。
據她所知,萬歲爺至今還未對淑貴嬪賞賜東西下去。瞧萬歲爺這態度,對淑貴嬪也不像是半點兒情面都沒有的樣子。
今日這生辰宴萬歲爺都給面子的來了,這生辰禮不可能沒有。
“嬪妾等人也好奇,這淑貴嬪生辰,萬歲爺準備了什麼好東西?”
榮貴妃巧笑嫣嫣,連著坐在下首的淑貴嬪也跟著放下了手中的酒盞。
萬歲爺是還未給自己賞賜東西下來。
雖說在這後宮中什麼都有,之前恩寵不斷,殿內的好東西更是無數。
淑貴嬪什麼東西沒見過?但是萬歲爺賞賜的自然是不一樣。
特别是……淑貴嬪偏過頭,目光隱晦的往沈芙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滿是期待的看向萬歲爺。
她也很期待,萬歲爺會賞賜什麼東西給自己。
簫煜目光朝著榮貴妃那兒看了眼,隨後才開口:“林安。”
林安跟在身後,萬歲爺話音落下,林安立即捧著托盤上前。
烏金紅漆托盤上遮著紅綢,瞧不清楚裡面的是什麼。
直到林安捧著托盤走到淑貴嬪的身側,這才停住。
“多謝萬歲爺賞賜。”淑貴嬪滿臉期待的站起來,看向托盤中的神色帶著幾分期許。
萬歲爺的賞賜遲遲不來,之前她還以為萬歲爺還是在怪自己,如今看萬歲爺分明是一早就開始有所準備的。
淑貴嬪剛剛被皎月流仙裙傷透的心,一下子又活了。
萬歲爺也不知是給自己準備了什麼……
“前段時日朕新得了一匣子西珠。”萬歲爺坐在高位之上,手捧著酒盞神色淡淡道。
“淑貴嬪生辰,朕讓內務府新製作了一批首飾。”
紅綢掀開,托盤裡面擺著的的確是一套頭面。
萬歲爺出手,自是好東西,一套頭面從簪子,步搖,耳墜,鐲子這些都是用上好的,精緻至極。
每一根簪子上面都鑲嵌著一顆西珠,個個都是拇指大小,在陽光之下晶瑩剔透實在是算得上令人驚豔。
淑貴嬪愣愣的看著面前的托盤良久,等著過了片刻之後才示意身後的宮女過去接住。
“多謝萬歲爺。”淑貴嬪彎腰屈膝,神色說不出好看還是難看。
去年她過生辰,萬歲爺也是給她一套頭面。隻不過一個是用東珠做的,一個是用西珠。
雖說世上有著東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的美稱。
但是同樣的東西,換了個珠子就送來了,還是當作生辰禮。區别更是大差不差的,讓人瞧不出裡面的半點兒驚喜。
淑貴嬪看著眼前的托盤,心裡暗暗感歎,這明顯比去年珍貴不少的東西,卻能看出萬歲爺半點兒心思都沒花。
甚至怕是連去年送的自己什麼,萬歲爺隻怕是都忘了。
也不知是拿來糊弄自己,還是糊弄旁人。
淑貴嬪一想到這裡心中酸澀,卻又不敢泄露半分,以免讓人瞧出來。
仰著頭一臉驚喜高傲的扶著宮女的手坐下:“多謝萬歲爺。”
“萬歲爺送的果真是好東西。”榮貴妃瞧見那一整副頭面時也跟著恍惚了片刻。
隨後想起什麼面上立即帶著幾分笑意來:“這些西珠都是珠中珍品,萬歲爺對淑妹妹果然是花了心思的。”
“隻是……”她摸了摸手指處的戒指,上面拇指大的南珠熠熠生輝。
“前段時日萬歲爺剛賞賜給嬪妾一枚南珠,這若是讓淑妹妹知曉了,怕是要吃醋了。”
東珠不比西珠,西珠不比南珠。
淑貴嬪這一托盤的西珠加起來都比不上她手指上這麼一小顆。
何況,這南珠也不是尋常人能夠輕易戴的。
萬歲爺聽到這兒,餘光隨意的往著榮貴妃那看了一眼:“她是貴嬪,你是貴妃。”
換而言之,便是淑貴嬪與她比不得。
榮貴妃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幾分,摩挲著拇指上的手也跟著停下。
卻是不知,萬歲爺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
“這南珠果真是細膩些。”萬歲爺舉著茶盞,隨口道:
“晶瑩剔透,配上沈芙的手指怕是也好看。”
榮貴妃面上的笑意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舉著茶盞的手都跟停頓住了。
一口茶水含在喉嚨裡咽沒嚥下去,吐又吐不出來。
榮貴妃臉色難看得很,那面上的殺氣頭一次沒忍住的朝著下面看去。
高位之上的的紛爭沈芙坐在下首瞧見的一清二楚,雖是不知道萬歲爺說的什麼,但是連著榮貴妃眼中的殺氣她都能察覺的一清二楚。
沈芙低下頭,聽著耳側的樂聲。
眼眸微顫,卻是落在自己的手指上,看著鬥彩團紋菊杯中的香湯。
從宴席開始,吃喝的東西她就未曾入口過。稍稍一想也知道這裡面定然是新增了東西的。
隻是這宴席都要結束了,對付她的人還未出來……
沈芙無奈的低著頭,看著手中的甜湯,裝作人畜無害的仰頭喝下。
“嗡———”
的一聲,琴絃斷了。
而沈芙也抓緊時機,萬分識趣兒的搭起戲台子,唱起戲兒來。
她連忙起身,捂著胸口,扭頭乾嘔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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