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宋茵不敢再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在前院忙碌著,她隻能儘自己所能,讓婆母走得體面一些。
天色漸漸亮了,謝家已經掛滿了白色的燈籠,四處飄著白帆,下人們頭上彆著白色的小花,上空籠罩著陰雲。
謝家府門大開,可是並沒有人前來弔唁。
是啊,今天一大早,雲家罪名落實,朝廷下旨滿門處死,秋後問斬,雲家嫡長女雲初死亡,誰會在意?
這種敏感的時候,上門弔唁,很容易被打成謀逆分子。
宋茵跪在靈前,低著頭燒紙。
她身側是謝世惟的妻子高氏,碎碎念道:“哎,又不是夫君的親生母親,何必厚葬,聽說要花一萬多兩銀子,這筆錢做什麼不好,花在一個罪臣之女身上太浪費了……”
“夠了。”宋茵冷聲道,“花的不是你的銀子,你心疼什麼?”
“大嫂這話就不對了。”高氏冷聲道,“我是謝家正兒八經抬進家門的謝家婦,謝家哪怕一文錢,都有我的份,我為何不能心疼!如今婆母死了,馬上就是大嫂這個兒媳當家,你心裡明明高興,卻哭成這樣,真是會裝!”
高氏乃朝中四品官員的庶女,雖是庶出,但出身也比宋茵這個秀才之女高貴多了,是以,她常常瞧不起宋茵。
她經常暗地裡嘲諷宋茵,她發現,宋茵不會跟男人告狀,於是,她愈發肆無忌憚。
就在她準備繼續開口之時,一道陰影襲來,她抬頭望去,看到了謝世安,那雙眼底滿是碎冰,叫她不由一怵,立即轉過頭去繼續燒紙,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謝世安彎腰將宋茵扶起來:“從昨夜到現在,你一口都沒吃,走吧,先去吃點東西。”
宋茵垂著眸子:“我沒有胃口,夫君不必管我,你去忙吧。”
謝世安清晰的感覺到了妻子的疏離。
他拉著她走到外頭,低聲道:“你不吃,孩子也得吃,他們一夜沒見到你,一直在哭。”
提到孩子,宋茵歎了口氣。
她給謝世安生了四個孩子,老大十二歲了,老二八歲,老三四歲,最小的才一歲,正是需要孃的時候。
可是她沒有心力去管孩子。
不知為什麼,她總想到婆母,婆母一輩子為謝家操持,養大了這麼多孩子,可是,最後卻死在了孩子的手上。
她的那些孩子,為了自己的前程,會不會對她這個親孃……
她也會想,若是她的存在擋了謝家的路,謝世安會不會也逼死她……
有些事不能想,越想越可怕,讓人不寒而栗。
謝世安向來聰明,從她的神情之中已經猜到了她的想法。
他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茵茵,這麼多年,我沒有納妾,身邊沒有任何女人,我對你如何,你難道還感受不到嗎,不管我在外面有多深的手段,但對你,我一片赤誠……”
宋茵垂下眸子。
是啊,他對她格外的好,成親十多年了,他身邊一個女子都沒有,身邊伺候的人,也都是小廝。
可在雲家出事之前,他不也是京城人人稱頌的大孝子嗎,她也親眼見到他對婆母有多孝順……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做主逼死了婆母……
可怕。
太可怕了。
宋茵抿唇不說話。
謝世安十分有耐心,他所有的耐心都願意花在宋茵身上。
就在這時,小廝匆匆來報:“大少爺,有人來給夫人弔唁了,是平西王府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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