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官那日，新主人很高興。

他帶著小五去城中最大的酒樓吃飯，又去了眺望台看滿城煙火，看著看著，他的目光就投向了與皇城相反的遠方。

小五追著他的視線看去，卻什麼都看不到。

新主人拿著酒壺，喝了一口，難得與她解釋：“在那個方向，有個地方叫越西，那裡原本不是昭陵的疆土，是我大哥帶兵，把它打了下來

新主人的語氣滿是驕傲。

小五歪著腦袋並不知道那人是誰。

眼下朝中最厲害的將.軍叫江臨翊，聽說是新主人的侄子，小五沒有聽人提起過新主人的大哥。

那些輝煌的過往和兄弟情深，隻存在新主人的腦子裡。

許是想起那些回憶，新主人眸底隱隱有淚光湧動。

他欲言又止，半晌拍著小五的肩膀歎息道：“人啊，要活在當下，要知道珍惜眼前人，知道嗎？”

這些年小五讀過很多書了，她能聽懂這句話。

她想，原來新主人還沒有忘記那個讓他刻骨銘心的人。

小五乖順的點點頭，見新主人的身子有些晃悠，想要扶住他，卻被新主人甩開。

新主人喝著酒，搖搖晃晃的走下城樓。

小五一直跟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被零星的燈火和月光拉得很長很長。

他錯了一個人，餘生很多年裡，都在追憶那個人，卻從不與任何人提起。

小五不知道那個對新主人很重要的人叫什麼名字，是什麼身份，身在何方。

她隻知道新主人很孤獨，也很想很想那個人。

辭官以後，新主人不再外出，而是整日整日的待在他的院子裡。

他身上留下了很多陳年舊傷，一到下雨天就疼得厲害，但他不會喊疼，也不拿藥，就這麼讓它疼著。

小五偷偷買了藥膏回來，還被新主人痛罵了一頓。

新主人不要她多管閒事。

這樣熬著，新主人的身體很快垮掉。

他開始整日整日的咳嗽，不分晝夜，整個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小五送走過一隻又一隻演不動猴戲的猴兒，她知道新主人活不長了，他也不想活了。

小五找隨風給小主人送了信，就寸步不離的守著新主人。

可新主人的身體垮得太快了，他開始吐血，開始看不見，開始吃不下東西。

某日清晨，新主人突然不咳血了，還精神很好的說要去祠堂看看。

小五給新主人換了乾淨衣服，扶著他去了祠堂。

小五偷懶，已經好些天買來打掃祠堂了，但新主人看不見了，他並未發覺，摸索著上了香，跪在蒲團上。

然後小五聽到新主人說：“大哥，你要做的事我都幫你做到了，我一直守著這個家，擔著當初那些壓在你肩上的責，你可以放心了

新主人說著說著就喘了起來，小五要扶他回去躺著，被他推開，他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劃過淚痕，許久之後小五聽到他說：“該我償還的東西我都償還了，如果有下一世，我說什麼都不會把她給你的

說完這句話，新主人栽倒在地，沒了呼吸。

後來，小主人趕回來，對著新主人的棺材又哭又罵，最後撕心裂肺的叫了一聲“爹”。

可惜，新主人也聽不見了。

小主人要帶小五走，小五拒絕了，她去了雲山寺，剃了發。

聽說雲山寺很靈的。

她想替新主人求個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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