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震走到窗台處，輕輕拉開窗簾的縫隙，看向省城的夜。

這裡的視線並不是很好，三樓的高度能看到的隻有樓角與樓角縫隙間的都市霓虹。

他很想要抽根菸，卻又擔心煙味兒出賣自己，便靜靜地看著夜色瀰漫下的省城臘月，靜靜地等待著外面的戲結束。

終於，一個多小時之後，唐龍飛在喝了會兒茶水之後，起身告辭。

“這才幾點啊？還不到十點，再坐會兒嘛！你叔叔好不容易回來，我看他還沒跟你聊夠呢。”付小青母親戀戀不捨地說。

“我們現在都放假了，叔叔這段時間也不走吧？我明後天再過來找叔叔聊天，叔，明後天我過來跟您聊聊工作上的事情哈，您說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後天來專門給您彙報彙報工作，您可别批評我工作生活分不開了哈！”

“嗬，工作上的事情，你父親比我懂啊。”

“他現在就跟退居二線了似的，哪兒比得上您啊！嗬，時間不早，我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先回去了。”唐龍飛說著，便準備離開。

“小青，去送送！”付小青母親說。

“嗯。”付小青應聲後，便聽到了門的開關聲。

而後，外面的熱鬨聲便戛然而止，隻留收拾碗筷的聲音。

能感覺到，付國安與付小青母親的關係並不是很好。剛才的歡聲笑語，更像是一場話劇。

散場之後的安靜，讓蔣震都感覺有些窒息。

“剛才說到結婚日子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應聲？”付小青的母親李愛榮冷聲問。

“我能怎麼說？”付國安輕聲迴應。

“小青過完年就三十了！你能上點兒心嗎？剛開始的時候，也沒見你反對，現在關鍵時刻卻不表態，你到底不滿意唐龍飛哪裡！？”李愛榮的話語愈發激動起來。

“小青不說話，你讓我怎麼說？”付國安語氣頗為無奈地說。

李愛榮聽後，更激動了，直接站到付國安面前，厲聲道：“你瞧瞧你今天晚上的態度，有你這樣當丈人的嗎？唐龍飛多優秀了！你呢？不冷不熱、不輕不淡，你以為唐龍飛傻嗎？你以為人家瞧不出你的態度來嗎？說到要定日子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為什麼不應聲？你給我說出個理由來啊！”

付國安想趕緊結束這場爭論，直接站了起來，目光嚴肅地盯著李愛榮說：“我明天還要去出差，你早些回去吧。”

李愛榮見付國安如此態度，目光隱隱晃動，像是想起了自己的曾經，冷聲說：“你這個父親真是太失敗了。從小撇下我和女兒獨自生活，為了你的政治生涯甚至不讓小青喊你一聲爸爸！你真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當時我面對的事情有多複雜你知道嗎？當時我身處險境，難道要帶上你們一起受罪嗎？你們以為這個國家的安定是自然而然的嗎？這需要多少人為之付出、為之努力啊！李愛榮……不要拿你的婦人之仁來猜度我好嗎？！”

“我們的婚姻已經是形同陌路了……”李愛榮說：“我怎麼猜度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是，我不希望女兒走上我之前的老路。你當初一清二白，沒有靠山，我跟了你之後受儘了委屈！現在，好不容易碰到一個門當戶對的唐龍飛，我希望你能做一個父親該做的，好好把女兒的終身大事解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冷漠對待！”

“我也希望女兒找個合適的人，但是——”

“——沒有但是！”李愛榮說：“老唐跟你知根知底，我跟老唐愛人兒也很熟，難得唐龍飛對小青這麼上心，你為什麼不答應唐龍飛三月份結婚？人家都找人看好日子了，怎麼到你這兒就這麼多毛病！？”

“我不跟你說了！你愛怎麼想怎麼想吧！趕緊走！”付國安失去了最後的耐心，一揮手之後，直接坐回沙發並撇過頭去。

“吱”的一聲，付小青推門而入。

剛才在門口的時候，他就聽見了父母的爭吵。

對於這種爭吵，她早已經習慣。

“大過年的，别吵了行嗎？”付小青說。

“瞧瞧你的好伯父！”李愛榮直接用伯父來稱呼付國安。

付小青也瞭解母親的痛苦，常年與父親不見面，心中的苦澀都沒地方吐露。加之到了更年期，總是容易暴躁。

“三月份結婚，這事兒我做主了！”李愛榮又說。

“小青結婚還是你結婚？！”付國安見女兒回來之後，也有了底氣，再次站起來說：“我警告你，小青的婚事她自己做主！我不管，你也不準再管！”

“你是瘋了嗎？有你這樣當父母的嗎？”李愛榮轉頭看向付小青問：“我說話你聽見沒有？今年三月份結婚，你聽見沒有！”

“結婚的事兒你們商量吧……我先睡了。”付小青說著，轉身便走向自己的臥室。

“你！你怎麼跟你父親一樣？你們是想氣死我嗎？這不是兒戲！這是婚姻大事！！”李愛榮咆哮道。

付國安聽後，心情别提多壓抑了。也幸虧女兒小青能沉得住氣，就她現在這種更年期的狀態，倘若知道唐龍飛是個同性戀，肯定能把天都罵出個窟窿來！

平日裡那麼聰明有氣質的一個人，在自己家人面前就變成個潑婦，這當真是讓人受不了啊！

——

李愛榮又叫囂了半天之後，發現沒有人迴應她，便悻悻離開。

聽到母親離開，付小青便從臥室裡走了出來。

順帶著也把蔣震從書房裡喊了出來。

“你剛才也聽到了吧？”付國安對蔣震說：“絕對不能讓小青母親知道唐龍飛是同性戀。”

“您放心，我不會說的。”蔣震說。

“那就好……”付國安說著，將唐龍飛那些照片從桌底下拿出來，一張張撕掉後扔進了垃圾桶裡，而後抬起頭看著蔣震，又看看付小青說：“記住，你們是演戲，不是真的戀愛……知道嗎？”

付小青聽後，心頭微微一緊，感覺自己的猜測還是應驗了。父親是不會允許自己跟蔣震真的交往的。

“如果我們彼此喜歡呢？”蔣震問。

付國安慢慢躺到沙發靠背上，看了眼付小青臉上的淡漠表情後，輕聲問蔣震：“方便介紹下你的家庭嗎？你父母都是做什麼的？”

蔣震剛想告訴付國安自己的父親是蔣征同的時候，付小青卻忽然站了過來。

“行了，”付小青打斷他，也是不想讓蔣震繼續丟醜，拉著蔣震胳膊上的衣服說：“走吧！我送你。”

“等等……”付國安忽然站起來，喊住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