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藍春驚訝的望著父親,在他心裡父親這人,一生都不曾有過半點軟弱,出了名的骨頭硬。而現在,居然也說出了怕字。
“不但怕,而且越想越怕!”藍玉繼續說道,“閉門思過?不過是禁足圈禁罷了。皇上這時,說不定已經命人蒐羅你爹的罪過。說不定哪天,錦衣衛破門而入,一大串滔天大罪,順理成章的按在我腦袋上。到時候,你爹就蓋下去和李善長鬍惟庸作伴了!”
皇上,不問罪名,會給人安上罪名!
這句真理,在李善長鬍惟庸案上表現得淋漓儘致。皇上要麼不殺人,要麼就連根拔起,絲毫不留餘地。
一想到真若是那樣,藍家被連根拔起,藍春忍不住渾身發抖,顫聲道,“父親,不會的,太孫殿下會幫咱們說話的!”
“你爹束髮之年就跟著皇上,比你瞭解他!這位皇爺,隻怕是太孫越迴護,他越要殺!”藍玉又是苦笑一下,“老皇爺以前說過一句話,心軟是害,害的是自己!若真到了那一步,老皇爺,是不會讓太孫心軟,留下我這個禍患的!”
“那”藍春已經慌了,“那如何是好?”
“你看你慌的!”藍玉搖頭,“哎,你呀,當初就該帶你去軍中打仗,磨練你的性子!”說著,看看兒子,“這隻是你爹,最壞的想法。事兒嘛,也未必到那一步。”
說著,站起身,朝外走,“所以,讓你把這副甲送上去,送給太孫。皇上自然會明白,你爹心裡害怕了,在求饒呢!我這是在告訴皇上,不管如何,不管到了什麼時候。藍玉侍奉太孫,都會如當初對太子一般。我藍玉,隻是有過錯的桀驁之臣,不是朱家的威脅。”
藍玉,一生不曾低頭的藍玉,終究是低頭了。
他和所有的臣子一樣,恭敬的獻上自己的忠誠,也希望通過這副甲,讓皇帝能夠想起他曾經的功勞。
面對皇權的猜忌,他唯一能做的,也隻是低頭。
這副元主的禦甲,當天就送到了宮中。
東宮,景仁殿,暖閣。
朱允熥先是看了看箱子中的金甲,再看看跪在自己面前的藍春,眼神異常淩厲。心中,滿是憤怒。
“你們家,還真是不作死不罷休!”朱允熥厲聲道,“這是人臣能有的東西嗎?把元主的禦甲給孤做大婚的賀禮,虧你爹想的出來!他是不是想試試,是他的脖子硬?還鋼刀快?孤苦口婆心,上次和你說那麼多,他全當成耳旁風?”
“殿下息怒!”藍春抬頭,趕緊說道,“這甲,其實有一段舊事!”
隨後,他原原本本把藍玉所說之話,轉述了一遍。
朱允熥默默的聽著,臉色緩和了許多。他明白了藍玉的用意,也明白了藍玉這是在對他們爺孫低頭乞憐。
他藍玉,到底是怕了!到底是想開了,也算是活明白了!
隻是
他還是想錯了老爺子!
老爺子心裡,藍玉的罪隻是一面。更重要的是,老爺子想消滅的,其實是整個大明軍中,這些旗幟鮮明的山頭。
朱允熥若是鎮不住這些人,老爺子必殺他們。若是能鎮得住,其實老爺子更要殺。因為老爺子,從心裡就是一個強迫症完美主義者,更是一個暴力至上的皇帝。鎮得住,未必能代表那些人將來不惹事。
殺人,是最省事的。他不想讓孫子將來還要因為這些人鬨心,心裡不快。乾脆就一刀切,直接全殺了。
忠臣良將有的是,大明朝除了皇帝,沒有誰不可替代!
“殿下!”藍春落淚,“家父是真怕,知道錯了,還請殿下迴護一二!”哭著,再叩首,“先太子在時,藍家鞍前馬後,忠心不二。現在殿下當國,藍家侍奉殿下,也絕無二心,隻會更加恭謹!”
朱允熥站起身,走到藍春身邊,踢了下那口箱子,“孤知道,也明白!你藍家是孤的母族,在孤心裡和旁人不同。孤還是個不起眼的皇孫時,藍家就站在孤這邊,死心塌地!”
不知為何,說這話的時候,朱允熥的腦中忽然浮現起,當日朱標靈堂外的那個畫面。
“孩子,放心,有我在!有你舅姥爺和你舅舅們在,誰都别想欺負你,誰都别想!誰給敢欺負你,我就跟她好好說道說道!”
“回去吧!”朱允熥轉過身,背對藍春,“回去告訴你父親,不用戰戰兢兢的。安分在家裡呆著吧,他能有這個心,能想明白這些事,孤很高興。有事孤自然會替你們說話,不用自己亂想!”
藍春大喜,叩首道,“臣,謝殿下大恩!臣無以為報!”
忽然,門口傳來一個聲音。
“什麼大恩?什麼無以為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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