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江和柳生智互相看了眼後,忍不住啞然失笑。
就這麼短短片刻的功夫,他們全身上下,已是佈滿了煤灰,臉上黑一塊白一塊。
“程副總,太康同誌,我本來是不願意下井的,但是,安副組長的堅持,讓我今天算是上了深刻的一課!以後的工作中,你們一定要把井下安全作業作為頭等大事,而且也一定要為工人們謀福祉,建立健全保障機製,他們的工作太辛苦了,是默默奉獻的最可愛的人!”
這時候,孫誌軍大手一揮,望著程濤和譚太康,朗聲道。
周康健聞聲,立刻用力鼓掌。
程濤也急忙用力點頭,道:“我們已經領導的指示,牢記安全大於天的理念,讓工人們安全施工,幸福生活!”
安江懶得聽他們在這扯淡,向譚太康道:“太康同誌,有洗臉上廁所的地方嗎?”
譚太康急忙給安江指了下衛生間的方向。
眾人便急忙快步走了過去,渾身煤灰,確實得好好洗一洗。
安江簡單洗了個臉後,便推說要上廁所,進了廁所隔間。
進去之後,安江小心翼翼從口袋裡掏出自封袋,從裡面抽出了摺疊好的薄薄紙片,緩緩展開。
自封袋的密封性很好,紙片在裡面並未被水打濕,字跡依舊清晰。
【爸、媽、老婆:
你們看到這封信時,我肯定已經死了。二老,老婆,别哭,我死了反而好,這樣咱們家的日子就好過。
井上那些王八蛋,把九層的入口給炸了,把十層這裡埋了,我是出不去了。這次出事的人多,加上我,十個人,據說是夠上重大事故了,這是大事,你們到時候一定要鬨,鬨了就能多給錢。這段要是礦上的人看見了,求你把這一段撕了,把其他的給我爹孃。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落下個身子,找不著的話,也就算了,找著了,也不必運回去,雇車回去得萬把塊呢,把這錢留著,家裡以後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就在這裡燒了,把我的骨灰帶回去就行。三嬸家的孩子也想來這裡乾,爸你跟他說,在家掙30也别來這裡掙300。
爸,媽,兒子不孝,不能給你們送終養老了,給你們磕頭了,願你們下輩子過得好;老婆,對不起你,不能陪你了,别守著,給爸媽點兒養老的錢,帶著幺兒改嫁吧,我不怨你,隻要他對幺兒好就行。
不孝子,李賴蛋。】
安江捏著薄薄的紙片,手指顫抖,心臟顫栗,鼻子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般,酸的難受,眼眶也是一陣陣的滾燙髮熱。
他不知道,李賴蛋是在什麼情況下寫的這封遺書,而在那個時候,對方心中又該是有多無能為力的絕望,是多麼難以想象的無助和悲慘。
但從遺書裡,他聽到的,是聲聲泣血,是在極致的恐懼下,竭儘所能用平靜的聲音,顫抖著訴說後事!
他看到的,是一道背影,穿過幽暗冗長的巷道,或許心不甘情不願,但生活所迫,别無選擇!
他看到的是,是對方在生命即將走到儘頭時,雖再竭儘所能的平靜面對死亡,吩咐後事,可字裡行間洋溢位的,卻是對生的渴望。
有父母,有妻兒,誰願死亡?
為什麼,死的人是他們?
為什麼,死的不是那些該死之人?
蒼天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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