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見不想提這些，又問：“你是如何救老太妃的？”

白乾坤倒也沒瞞她：“續命之術，你師父沒跟你提過？”

沈半見蹙眉：“師父曾說過，命不能改，最多重塑。倘若續命，那便是改了命。”

白乾坤嗬嗬一笑：“那你師父跟你說過為何命不能改嗎？”

沈半見：“因為有違天道。”

白乾坤懶懶靠著車壁：“你師父眼界可真狹隘。世間無數生靈，難不成它還一個個去管？天之道，乃萬物之理，萬物不變，則不違天道。”

沈半見眉頭皺得更緊了。

“您的意思，天道不著眼於一人一事，而是千千萬萬之人，千千萬萬之事……《道德經》中言，‘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也便是說，拿多餘之物，去補不足，便不是有違天道……”

沈半見恍然大悟，難以置信地瞪著白乾坤，“你把你的壽元轉給老太妃，續了她的命？！”

白乾坤頗為欣賞地瞧著沈半見：“丫頭，腦瓜子可真機靈，一點就通。”

沈半見卻仍是一副“事出反常必有妖”的神情：“你跟老太妃非親非故，你用你的壽元續她的命？你有這麼好心？”

白乾坤：“我怎麼就不能這麼好心？”

沈半見正襟危坐：“那你也續兩年命給我，我命短。”

白乾坤笑了：“那不行。”

沈半見冷哼：“自己打自己的臉，不疼嗎？”

白乾坤嗤笑：“你以為續命之術是賣白菜，想賣就賣呢？普通人才能續，你的命啊，老天盯著呢，續不了。”

沈半見心裡“咯噔”一聲，一顆心沉了下去。

她的命，不更改，也不能續……

“還有别的事要問嗎？這車裡可真悶得慌。”

“請便。”

白乾坤毫不猶豫地跳下了馬車。

暮靄沉沉，陳年舊事撲面而來。

那一年，他才五六歲，在教坊受了委屈就學離家出走。

天寒地凍的，他連偃京城都沒走出去，就被乞丐搶了包裹，縮在街邊屋簷下瑟瑟發抖。

滿身貴氣的婦人從鋪子裡出來，不小心被他絆了一下，下人剛要嗬斥，便被那婦人製止了。

婦人彎下腰問他：“這麼冷的天，怎麼不回家？”

“不想回去。”

“跟家裡人拌嘴了？”

他不說話。

婦人卻朝他伸出手，也不嫌他臟，拉他起來：“那就罵回來，怎麼還虐待自己呢？凍著了，餓壞了，可都是你自己的身子。”

她帶他上了奢華的馬車，請他吃了溫熱又美味的點心，送他回了教坊。

下馬車時，他問了她一句話：“你這種貴人，為什麼要幫我？”

她眼裡滿是意外，隨即微微一笑：“我有個習慣，日行一善。今日恰好遇到了你，便把自己的事了了，你放心，我不會拿這事威脅你。”

他老氣橫秋地點了下頭：“你這恩情，我記下了，以後會還你的。”

婦人笑了，隨口說：“那成，我等你還我。”

收回思緒，白乾坤扯唇一笑。

挺好，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