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白明夷不是敵人，蔡元羲就言歸正傳了：“敢問白家主，白乾坤的堪輿術到何境界了？”

白明夷斟酌了一番：“白家共出過三位‘天人合一’境界的堪輿師，最近一位，是一千多年前，上一任九州之主臨世時……”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在夏侯凝夜臉上停留了一下，“如今，最有可能到此境界的白家人，便是白乾坤。若無意外，至多十年便可。”

蔡元羲和夏侯凝夜俱是一驚。

燕嶼好歹掛著“得道高僧”的名號，知“天人合一”境界便是通天地鬼神了，隻是——

“你們白家出了這麼厲害的人物，本王怎麼不知？”

白明夷淡淡掃了他一眼，眸光中儘是“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白乾坤並非出生大杳山，二十八年前，他送生母骨灰回白家，才入了白家族譜。”

蔡元羲：“還請白家主好好說說‘白乾坤’此人。”

白明夷微微點頭：“那得從他生母白心月說起。”

*

白心月是一個季女。

十三歲時，父親獲罪斬首，白家被抄，白家女眷要麼死，要麼去教坊。

她不想死，便入了教坊，安安分分地學習規矩、接客送客。

有抵死不從、被折磨得苟延殘喘的女子，唾棄她：“就因為人人都像你一樣，下賤又嬴蕩，他們才如此囂張。倘若所有人都一起反抗，我們才會有出路！”

白心月像看傻子一樣看她：“出路是什麼？即便離了這裡，你活得下去嗎？”

她搖搖頭，“我活不下去。除了讀書寫字，我什麼都不會，隻能用這身皮囊換一口飯吃。”

女子竟被懟得說不出話來：“你——”

白心月忽然伸出手，與女子握了一下：“男女閨房之事，也不過是一具皮囊與另一具皮囊相觸，同我與你握手並無差别。我既不下賤，也不嬴蕩，我隻是與你們想得不一樣。”

女子像看怪物一樣瞪著白心月。

白心月放下飯走了，她其實並不喜歡跟人說話。

在教坊裡，她唯一的樂趣是從家裡帶來的幾本堪輿書。

爹說，白家曾是九州最厲害的堪輿世家，但他們是旁支的旁支，天賦一般，隻能學到白家的九牛一毛。

她也不在乎，她隻覺得堪輿術有意思。

教坊很熱鬨，不需要接客的時候，她可以坐在角落裡看人、算卦一整日。

她是教坊裡的異類，也是教坊裡的透明人。

聽話、乖巧，容貌一般，略懂琴棋書畫，不拒絕接客，但也不會討好客人——用客人的評價：木頭一根，連雞肋都算不上。

白心月唯一讓葛媽媽上了些心的一樁事，是她懷了身孕。

照往常，也就一碗落子湯的事。

然而，白心月卻第一次拒絕了教坊裡的安排，找到葛媽媽，替她算了一卦。

大凶。

“我幫你渡劫，作為交換，我要生養這個孩子。”

十八歲的白心月，一臉平靜，彷彿在說今日的天氣好與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