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姬少艾忍不住了：“你想去偃京？”

沈半見搖頭：“不去。”

姬少艾：不，你的舉動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想、去。

沈半見神色嚴肅：“你擔心我，凝夜也不放心，在我身子沒有徹底好之前，我不會離開岐黃穀。”

姬少艾抓住了重點：所以等你身子徹底好，你就要去了，嗬。

*

偃京。

一年又走到了儘頭，對百姓而言，重點是過個祥和喜慶年，可對夕照朝廷來說，新年第一天的祭天卻至關重要。

就這麼說吧，跟泰山封禪的等級和規格沒差。

不過，泰山封禪那是九州之主才有資格做的，夕照皇帝臉皮再厚，也還是要點臉的。

所以，改為後湖祭天。

這一場盛大的祭天儀式，朝廷已經準備了一年，到最後一個月，更是忙得人仰馬翻，連夏侯凝夜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小吏，從臘月二十七開始，就不允許回家了，在刑部隨時待命。

到了除夕夜，同僚胡淼淼眼都快睜不開了，用四根手指扒拉著上下眼瞼，才勉強不睡死過去。

其他書令使也沒好到哪裡去。

唯一的奇葩是夏侯凝夜，忙完手頭的事，還能繼續回閣樓整理浩瀚如海的陳年卷宗。

“傅兄，你都不累的嗎？”胡淼淼快撐不住了。

夏侯凝夜不能說自己不累，便很配合地搖頭：“累，所以來看看這些卷宗，提提神。”

胡淼淼：“……”

這位真不是普通人，不行了，他真要睡會，不然會猝死的——聽說禮部昨日就猝死了一人，保命要緊啊！

天邊漸露魚肚白。

夏侯凝夜打開閣樓的窗戶，但見一片蒼茫。

無喜無悲的眉目，漸漸染上了冰霜，新年伊始，萬象更新，但夕照——夕陽殘照。

*

浩浩蕩蕩的百官，跟隨暉帝的儀仗隊，前往後湖。

祭天的地方在後湖中心島碧落山。

十餘條寶船早已停靠岸邊，暉帝踏上了最宏偉氣派的一艘，他身後三步遠的地方，跟著國師和太子，再往後，便是麗妃沈蘇方——如今後宮最尊貴的女人。

濃厚的妝容遮掩了前些日子落胎的憔悴，高高的髮髻上，六尾鳳冠流光溢彩，沈蘇方挺直脊梁，微抬下巴，高傲地往前走。

厚重的烏雲自四面八方而來，遮了太陽，平地起了風，吹得她寬大的錦繡衣袍獵獵而舞。

風越來越大，碧湖上都捲起了一層層的浪。

這樣隆重的場合，百官不敢吱聲，可他們沒法控製自己張望。

怎麼回事？吉時是國師挑的，風水也是國師精心佈置過的，怎麼忽然颳起了大風？

難道這也是國師的安排嗎？

胡淼淼的眼睛被吹進了沙子，生疼生疼的，他往夏侯凝夜身後藏了藏，使勁流眼淚，想把沙子逼出來：“打個掩護，我眼睛睜不開了。”

突然，驚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胡淼淼自夏侯凝夜身後探出頭來，眯著的眼睛，驟然睜大。

要死了要死了，皇上坐的寶船桅杆都被吹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