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半見卻拉著他跪在地上，認認真真地說：“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姐，姐夫，我是沈半見，從今日起，我就是凝夜的妻子了，我會好好待他，風雨同舟，一生一世，相依相守。”

她偏過頭來：“凝夜，我們給長輩磕頭。”

夏侯凝夜的聲音被卡在喉口，隻能點頭。

沈半見拉著夏侯凝夜的手，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

夏侯凝夜的額頭觸碰地面時，眼淚也隨之墜落。

他默默地張開五指，與沈半見十指交扣。

院外，姬少艾一聲歎息，將醒酒湯放在門口，轉身走了。

*

紅燭照雙影。

夏候凝夜和沈半見躺在床上，還未從方才的情緒中抽離。

沈半見側過身去，偎依進夏侯凝夜懷裡：“跟我說說鎮國公府的事，好不好？”

“嗯。”夏侯凝夜伸手攬著她，緩緩回憶，“我是府裡同輩最小的孩子，各房之間有嫌隙，可我們幾個小輩的關係卻很好。”

“我的箭術是大堂哥教的，下棋是跟著二堂哥學的，三堂哥最擅吃喝玩樂，我就跟著他滿偃京地跑，他惹祖父和叔叔生了氣，就拉我出來，這事也就翻篇了。”

“與我關係最親厚的是長姐，她比我大八歲。母親一心禮佛，府裡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長姐操持。後來她嫁了人，姐夫是‘搖光軍’忠武將軍，長年在外，她大半時間仍住鎮國公府，繼續幫著母親管家。”

“等我過了十六，她便開始替我相看偃京各家貴女，說是要找個能掌家的，她好卸了身上的重擔。可是我不喜歡，這事便一直拖著。為這事，她沒少生我的氣……”

說到此處，夏侯凝夜不由停了下來，腦中浮現的是長姐發火的樣子。

“這個不喜歡，那個也不喜歡，夏侯凝夜，你到底喜歡哪樣的？隻要你說，我就能找出來！”

“天上仙女那樣的。”

“嗬，夏侯凝夜，你還是出家做和尚去吧！出門左拐，不送！”

曾以為不敢回想的過往，原來皆是脈脈溫情，夏侯凝夜忍不住彎了唇角。

“然後呢？”沈半見撐了一日已到極限，上下眼皮開始打架，可她還是想讓他說。

“然後，她氣了兩三年，在某個菊花盛開的日子裡，想開了。她說，這事不怪我，應該怪那個仙女，她怎麼還沒來呢？還讓我耐心些，興許仙女隻是迷了路，好好等著便是。”

懷中傳來綿長的呼吸，沈半見睡著了。

夏侯凝夜輕輕撫著她如墨長髮，低低道：“阿姐，那個迷路的仙女來了，我找到她了。”

*

紅燭燃儘，寂寂長夜亦走到了儘頭。

窗欞透進光亮時，沈半見緩緩睜開了眼，神智有些恍惚。

怔怔看著身邊夏侯凝夜的俊顏，好一會兒才想起：昨日他們成了婚。

她已經有了新的身份。

略一思忖，她坐起身來，正想掀被下床，手卻被人握住了。

她一低頭，對上夏侯凝夜幽暗的眼。

眼中皆是慌亂與悸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