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暇時，王氏開始給沈半見繡嫁衣。

“我知你沒時間做這些，我每樣給你留一點，到時候你都補上，也算是你自個繡了。”

沈半見感動不已：“謝謝婆母。”

“一家人說這些做什麼？”王氏笑得溫柔，“他是個好孩子，以後有他在你身邊，我也放心了。”

沈半見忙累了，索性托腮坐在王氏身邊，聽她講偃京過往的事。

“我記得有一年元宵，齊王府的老太妃邀城裡顯貴，去琉璃河邊賞煙花。那煙花好看是好看，可危險也是真危險，火藥爆炸著了火，大家嚇得亂做了一團，有幾個貴女差點被踩死。”

“幸虧夏侯世子主持大局，疏散了人，滅了火，一場危機才化險為夷。那年他才十五歲，卻已有了大將之風。”

沈半見不由笑道：“原來他不僅惹偃京小姐們的喜愛，還討小姐孃親的喜歡啊！”

王氏也笑了：“是啊，我要有女兒，也想把女兒嫁給他。”

沈半見把腦袋靠在王氏的膝蓋上，輕聲說：“我沒有阿孃，以後您就是我的阿孃，好不好？”

王氏手中的針一滯，頓時紅了眼圈，她哽咽道：“好……”

沈半見的聲音像山間的風，輕飄飄的，悠遠又微涼：“小時候，我最羨慕家裡廚孃的女兒。她有一張討人喜歡的圓臉，像個小肉糰子，每天跟條小尾巴似的跟著她阿孃。”

“廚娘忙完了，她就偎依在阿孃懷裡，聽阿孃講故事，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我遠遠看著，也想我的阿孃，可我從來沒見過她，也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我也不敢跟阿爹提阿孃，阿爹本來就不喜歡我。有一次，我瞧他在笑，便問了阿孃的事，誰知他卻發了好大的火，我嚇得病了一場……”

王氏怔住了，心裡又酸又疼。

半見是沈家嫡女，自小體弱多病，她原本以為總是嬌養的，可哪想到這孩子如此不被待見。

“後來啊，我病得快死了。我心裡想，要是死了就能見到阿孃，那我就死掉吧，反正他們都說我活不長，留著浪費米又浪費藥錢。”

“結果有個很好的小哥哥答應娶我，我的病竟好了。”

“再後來啊，祖父送我去了岐黃穀，我有了師孃。師孃待我很好，她說她就想養個女兒，我是老天爺送給她的。我也很歡喜。隻是啊——”

“師孃也死了，師父一夜白頭，留在岐黃穀睹物思情，他怕自己瘋掉，索性遠走天涯。我和師兄不是孤兒，卻跟孤兒似的。”

“隻不過，這時候我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沈半見的聲音越來越輕，就像廚娘女兒偎依著阿孃，聽著樹梢的鳥叫，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春風徐徐，枝頭杏花飄落。

王氏心中柔軟如落花，也不去打擾沈半見，隻扯了擱在一邊的布，細細蓋在她身上。

半見，從今往後，你和凝夜就是我的孩子。

她在心裡輕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