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沈半見讓陸棠梨掌燈，仔細檢視了趙氏的腿。

趙氏原本不願意的，被沈半見堵了嘴：“你若不治，快則一年，慢則三五載，這腿就徹底廢了，下半輩子你要麼坐輪椅，要麼躺床上吧。

半晌，趙氏才憋出一句硬邦邦的話：“我沒錢。”

沈半見看了眼陸棠梨：“這不有個掙錢的嗎？”

“你想對棠梨做什麼？我告訴你，你要對棠梨動歪心思——”

“你做鬼都不會放過我。”沈半見覷了她一眼，“知道了。每次都這句話，能不能換個新鮮的？”

陸棠梨忍不住插嘴：“娘，你少說兩句吧。我都這麼大了，還能讓人給賣了？”

趙氏終於閉了嘴。

將兩母女送到家，沈半見對陸棠梨道：“我有話同你說。”

“我先扶我娘進去。”

陸棠梨很快就出來了，沈半見正色道：“我剛剛說的話，不是嚇唬你孃的，是真的。”

陸棠梨慌了神：“那有辦法治嗎？”

“有。不過，你孃的腿傷和腰傷需要好好調養。”沈半見指了指幾間破屋，“裡面太潮也不通風，換個地方住吧。”

陸棠梨咬了咬牙：“好，我想辦法。”

沈半見輕笑一聲：“你想什麼辦法？這兩日你不用去布坊了，留在家裡照顧你娘，順便把東西收拾收拾。我找好房子，讓人來帶你們搬家。就這些，我回去了。”

“沈半見。”陸棠梨喊住了她。

可等沈半見轉過頭來，她卻又不知道說什麼，脫口而出問了句：“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沈半見反問一句：“那你為什麼要救布坊和染坊？”

“因為——”陸棠梨咬了咬唇，“布坊和染坊要是毀了，我又得去找新的活。相比那些黑心的掌櫃，你還算公道。”

沈半見笑了笑：“我要不治你娘，你就無心上工，以後布坊和染坊再出事，誰來費心出力呢？”

陸棠梨望著沈半見瀟灑躍上馬車的背影，不知怎的，鼻子竟有些發酸。

*

夏侯凝夜駕著馬車，沒多久便回了燕宅。

他扣了扣車壁，沈半見迷迷糊糊醒來：“到了？”

“嗯，要不要吃點東西？”

“好，我先去換身衣服。”

王氏在廚房裡溫了吃食，待沈半見沐浴完過去，夏侯凝夜已擺好了桌。

她是真的餓得前背貼後背，便也不客氣了。

“半見，以後不要這麼拚了。”看到牆在她頭頂塌掉時，夏侯凝夜嚇得魂都要飛出來了。

沈半見持筷的手在空中一滯，嚥下嘴裡的吃食：“上次我生病，我師兄跟你說了什麼？”

夏侯凝夜的沉默，讓沈半見都明白了，她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你也覺得我跟你們不一樣，需要特别對待、特别照顧？”

夏侯凝夜搖了搖頭：“沒有這麼覺得。”

“那不就得了？我又不是琉璃翡翠，一摔就碎。”

微微一頓，她繼續道：“我知道師兄和你都是為了我好，但是——”

她笑了下，“這是我的人生啊！也許這麼說有點自私，可我也並非十全十美——不，我就是個大小毛病一堆的人，我承認的呀。”

她掰著手指數：“我小心眼，睚眥必報；你說我拚，那是你沒見過我能懶成什麼樣……”

“我從小是被管著長大的。我是官家小姐，不能做這個，我身體不好，不能做那個……我也很聽話，不做這個，不做那個。因為要懂事，因為不能讓祖父、讓師父師孃操心。可是——”

“這些事我都想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