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凝夜看著痛哭的沈半見，隻覺得五臟六腑都攪在了一起，胸口更是悶得喘不過氣來。

他認識的沈半見，開朗又堅強，遇到什麼事都不慌不亂。

他何曾見過如此崩潰的她？

身體的動作比腦子更快，他走過去，蹲下shen子，小心將她抱進了懷裡——就像在北域郊野那樣。

這一次，換他安靜陪她、告訴她：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在她身邊，就算世上所有人都背棄她，他都不會離開她。

她，永遠都有人疼。

沈半見揪著夏侯凝夜的衣襟，頭抵著他的肩，大哭了一場。

等漸漸平靜下來，她看到他肩頭的衣服濕了一大片，而他，一直維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

她有些愣愣的，腦中浮現久遠的記憶。

“祖父，睡覺覺……”

“睡吧，祖父抱著半見。”

小小的她，腦袋趴在祖父寬厚的肩上睡著了，口水浸濕了祖父的衣服，祖父莞爾一笑。

她一睡就是一個多時辰，祖父就一直抱著她安靜坐在樹下，不曾鬆手。

“半見和祖父永遠在一起。”

“傻孩子，祖父會老，會先離開人世。”

“不要祖父老，不要祖父離開人世！”

“那時候啊，半見也長大了，會有一個長得好看的少年郎，來疼半見、保護半見。”

“跟祖父一樣嗎？”

“嗯，跟祖父一樣。”

沈半見鼻子一酸，眼淚又一次滲出了眼眶。

她在心裡輕輕地說：祖父，那個好看的少年郎，他來了。

夏侯凝夜怔怔看著默默流淚的沈半見，低聲道：“半見，不要難過了。”

沈半見一把擦去眼上的淚，吸了吸鼻子，努力露出一個笑：“夏侯凝夜，謝謝你。”

謝謝你，替我向祖父轉達平安。

謝謝你，替我抱不平。

也謝謝你……來到我的身邊。

*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增加四成賦稅的訊息，跟陣風似的傳遍了西北五城。

與加賦訊息一起傳到街頭巷尾的，還有那份慷慨激昂的檄文。

前國子監祭酒、學界泰山北鬥楊旦明的檄文，在天下讀書人的眼裡，地位堪比皇帝聖旨。

妖媚惑主、為一座摘星樓而致天下萬民於水火之中的麗妃，被狠狠釘在了恥辱柱上。

學堂、書院的學生紛紛站出來，或以筆為武器譴責妖妃，或去官府衙門口靜坐，聲援楊夫子。

官府的人不敢輕易動這些一根筋的書生，畢竟他們很可能是未來的官老爺。

可也不能任由他們坐著的，便隻好規勸：“加賦是聖旨，聖旨能違抗嗎？不能！你們罵的妖妃不在衙門裡，要坐也得去皇宮門口坐啊！回去吧回去吧。”

學生們橫眉冷對：不走！我們得表明立場和態度！妖妃禍國，百姓蒙難，身為父母官，你們得為民請命、為民謀福！

聖旨是不能違抗的，皇帝是不能罵的，那我們就罵妖妃、就盯死衙門盯死你們這些官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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