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通敵?!”
“是。你還記得當初燕龍戰讓人來你醫館鬨,那具中了毒的屍體嗎?”
“記得。我查過,那毒叫‘地血’,來自烏羽國,能使人渾身無力,意識渙散,直至毒發身亡——”
沈半見驟然反應過來:“瞿三哥和張七哥碰過屍體,照理說肯定被感染了。可他們卻沒事,這證明有人給瞭解藥。是燕老大給的!那燕老大的解藥是從哪裡來的?錢宜昌給的,對不對?”
“嗯。我查了那具屍體,事情遠遠不止如此。”
沈半見不禁正襟危坐,細聽白朝寒娓娓道來:“屍體是瞿三元和張七野隨便從亂葬崗撿的。可事情就是這麼巧,兩人撿的這具屍體,是被錢宜昌毒死扔的。”
“屍體也不叫李阿四,而叫陳春,曾於去年護送了一批軍需藥材到北域軍營。這批藥材也是錢宜昌負責籌備,裡面便有這種來自烏羽國的毒。”
沈半見震驚無比:“那十萬大軍,都中了毒?”
白朝寒的聲音有些暗啞,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終於開始外泄:“藥材經過層層篩查,卻無人發現其中問題,將士們在悄無聲息裡中了毒,當烏羽國的人打來時,十萬大軍已先折了一半的戰力……”
白朝寒說不下去了。
他死死握著拳,才勉強控製自己。
若非“李阿四”的出現、沈半見的點醒,他都不知道當時那場仗從一開始便註定了失敗。
裡應外合啊!是他們自己人,把刀遞給了烏羽國。
沈半見已驚得說不出話來,心悸、憤怒、悲涼……諸多情緒五味雜陳。
沒有點燈的漆黑屋裡,一片死寂的沉默。
“錢宜昌——為什麼要這麼做?”許久,她才深吸幾口氣,緩緩開口。
“兩種可能,第一種,烏羽國的人買通了他,第二種,軍中或朝中之人指使了他。我傾向於後一種,錢宜昌他一個商人,手伸不了那麼長。”
這是一個更戳人心、更讓人悲憤的答案。
十萬將士懷揣保家衛國之心奔赴戰場,卻被身後宵小算計,身死沙場,魂魄都不得重返故土!
一個鎮國公府,九族全滅,一個西商將軍府,死了大半,隻剩他們幾人被困在昌容城裡。
憑什麼他們要被這般踐踏?
憑什麼!
“錢宜昌該死,指使他的人該死,他們都該死……”沈半見的淚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為她自己,為陸家男兒,也為枉死的十萬將士。
白朝寒聽到了她哽咽的聲音,也看到了她通紅的眼、微微顫抖的身子。
稍一猶豫,他伸出手,握住了桌上她骨節發白的拳頭。
沈半見抬了眼,黑暗中,她隻能看到他的輪廓。
他什麼都沒說,她卻懂了:這條路,她不是一個人在走。
“白朝寒,陸家的男兒並沒有臨陣退縮,是不是?”她問。
“是,陸家每一個人都沒有臨陣退縮。”他答。
沈半見怔怔看著黑暗裡他挺直了脊梁的身形。
他沒有告訴她,他究竟是誰,可他卻以另一種方式回答了她:北域桑野一戰,他在戰場上。
他,是十萬大軍裡的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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