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錚這次為了讓老虎回頭,一下子靠得太近,已經沒有時間往回撤了,隻能硬著頭皮跟老虎硬碰硬,立刻感受到了吃力。
但是他卻還沒忘記葉老大剛才的話,手中長槍舞得密不透風的同時,腳下卻已經悄悄朝南邊撤了。
老虎渾然不覺,隻想先一爪子拍死麪前這個煩人的東西,於是便一步步跟著穆錚,踏入了危險的範圍。
與此同時,穆錚漸漸感受到,老虎有一隻前爪似乎有些不太靈活了。
定睛一看,果然是之前中了袖箭的那條腿。
他想起葉老大曾跟自己說過,箭上是反覆淬過一種麻藥的,頓時信心大增。
其他人見穆錚不住後撤,剛想上去幫忙,卻見他突然間又勇猛起來,逼得老虎前腳一軟,差點兒跪倒在地。
大家正準備一擁而上的時候,穆錚卻揚聲道:“别都湊上來,擋住葉大哥的視線,他沒法射箭了。”
其他人一聽這話,才止住了腳步。
葉老大此時趴在樹上,身上的壓力卻一點兒都不比在下方跟老虎纏鬥的穆錚小,緊張得汗水都開始順著臉頰滑落,彙聚到下巴處,被凍成了一個小小的冰溜子。
葉老大卻連擦一下汗或者是把冰溜子拂掉的心思都沒有,雙眼緊緊隻盯著老虎。
看到老虎終於進入了自己正前方的視線中,他立刻拉緊了手中的弓箭。
那一瞬間,葉老大突然感受到了一種十分玄妙的狀態。
彷彿天地之間所有東西都不存在了,隻剩下他、手中的弓箭和不遠處的老虎。
葉老大突然冷靜了下來,心也不慌了,手也不抖了,連心跳似乎都停住了。
摒除了一切影響他的因素,他的箭尖兒直指老虎的咽喉。
鬆手的那一瞬間,心裡突然有個聲音告訴他,成了!
葉老大的目光隨著箭一路過去,看著箭頭穿透老虎的喉嚨,迸濺出一串血花。
居然真的成了!
看到這一箭射中,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老虎雖然被射中喉嚨,但是並沒有立刻嚥氣。
它猛地一個越起,拚勁最後一絲力氣,撲向了面前的穆錚。
但此時老虎已經是強弩之末。
穆錚豎起手中長槍,冰冷的槍頭直衝老虎的胸腹。
老虎最後的動作簡直像是門戶大開地主動送死,將自己死死釘在了穆錚的長槍上。
然後穆錚便被徹底失去力氣的老虎壓在了身下,長槍透背而出,老虎這回是死得透透的了。
所有人見此情形都歡呼起來。
與此同時,天邊的第一縷晨光也終於躍過遠山的山頂,照亮了林中這片土地。
葉老大來到灶間,跟葉大嫂商量道:“今天晌午族長留下來吃飯,娘又讓我去請堂姑一家,再加上薑嬤嬤也不少客人了。
“可咱家現在連張像樣的桌子都沒有,總不能還讓人圍著板車吃飯吧?”
“你帶著晴天去找左鄰右舍問問,說說好話,看能不能借兩張桌子先用一用。”葉大嫂隻能這樣給他出主意道。
“行,我過去看看。”葉老大抱著女兒出門,身後立刻跟上了五個小尾巴。
但是接連敲了兩家鄰居的門,家裡竟然都沒人應門。
葉老大正納悶兒呢,就見一位老大爺正步履匆匆地往河邊方向走。
他定睛一看,正是之前提醒自己去找村長的那位。
葉老大三步並做兩步追上去問:“大爺,今天村子裡可有什麼事兒?怎麼我家左鄰右舍都沒人在家啊?”
老大爺一聽他問,立刻痛心疾首地拍著大腿道:“哎呀,出大事了!
“村裡的打穀機讓人給用壞了!”
“哎呀,沒時間跟你說了,我得趕緊過去看看!”
葉老大一聽也顧不得借桌子了,趕緊往河邊走。
還不等他走到打穀場,就已經聽到前面吵吵嚷嚷的聲音。
村長也急得很,為這件事已經去上頭跑了好幾次了。
但是最近眼瞅要秋收,各地事情忙得很,縣衙裡那幾個差役根本不夠用。
榕溪村地處偏僻,又沒錢打點,秋收前能不能輪到都不好說。
可是這些事兒,他自己心裡清楚,卻不方便對村裡人說。
若是有人心術不正,添油加醋地傳出去,自己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葉東魁聞言站出來道:“村長,這有什麼可想的,找老三來修啊!”
村長自然也想找葉老三,但是剛讓人修完水車又修打穀機,尤其人家老葉家今年根本用不著秋收,他也實在不好意思再去開這個口。
可他之所以把村裡人都集中到打穀場說這件事兒,其實也是存了一點這樣心思的。
但凡村裡有人說找葉老三幫忙,正好就免得他去張這個嘴了。
葉老大剛抱著晴天走過來,就正好聽到這句話,腳步登時一頓。
但是現在想轉身就走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被村長一把抓住道:“哎呀,東魁哥,你看看,多巧啊,老大正好過來。
“快,你來跟他說說。”
他把葉老大推到葉東魁面前,又衝其他人擺手道:“行了,你們也都别圍在這邊了,趕緊回去做飯吧!”
葉東魁卻把手一背,把臉一板道:“别跟我套近乎,我可是來當監工的!”
村長笑著打圓場道:“監工也得吃飯不是,我也要過去吃飯,不如您也去幫著添添喜氣兒?”
葉老大也趕緊邀請道:“是啊,東魁叔,我媳婦做飯挺好吃的,您去嚐嚐。”
晴天一聽說她娘,立刻跟著誇道:“我娘做飯最好吃了!”
葉東魁抬頭看看晴天,見她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一臉十分討喜的模樣,到了嘴邊的拒絕便嚥了回去。
“嚐嚐就嚐嚐!”葉東魁揹著手往回走,“不過若是想用一頓飯就賄賂我,那可絕對沒門兒!”
“村長,來我家吃飯沒問題,不過您能不能幫著借兩張桌子用用啊?”葉老大問。
“這有啥難的,從我家搬一張,再從東魁哥家搬一張不就夠了。”
第二天一早,還不等葉老四出去找活乾,葉東明就先帶著媳婦韓春玲登門了,談給葉老爺子安葬的事兒。
“我已經查過族譜,也找人算好了日子,就在三天後。
“今天過來,就是要跟你們講一下該注意的地方。”
葉老太太見葉東明跟葉老大在堂屋說話,便出去找了葉大嫂道:“晌午多做幾個菜,留族長兩口子在家裡吃個飯再走。”
“行,娘,放心吧,我知道了。”葉大嫂挽起袖子開始為午飯做準備。
堂屋裡,葉東明跟葉老大已經將葉老爺子葬入祖墳的事兒聊得差不多了。
葉東明便聞到外面飄進來一股香味,抽抽鼻子,肚子便不受控製地發出了咕嚕聲。
他早晨出門太早,這會兒早就餓了。
葉老大見狀起身道:“族長,您先坐會兒,我出去看看飯做的咋樣了。”
他一出門,屋裡便隻剩下葉東明兩口子了。
韓春玲看著葉家屋裡的擺設,皺眉道:“老爺,這種鄉下地方,什麼都沒有,您何苦非要留下吃飯。
“等會兒該不會給咱們喝苞米麪粥吧?”
“你懂個屁!”葉東明道,“吃什麼重要麼?重要的是他家跟秦家認識!
“别說是苞米麪粥了,就算一會兒讓你喝刷鍋水,你也得給我喝得高高興興的,聽見麼?”
“知道了。”韓春玲一臉糾結地答應道。
不多時,葉大嫂就把菜端上來擺了一桌子。
葉老太太還道:“族長,都是家常菜,您别嫌棄。”
“這麼好的菜,還有啥嫌棄的。”葉東明這會兒也不急著走了,第一筷子就先夾了一片肉。
葉大嫂立刻遞過來一碗蒜汁道:“族長,您蘸這個吃。”
葉東明將肉放入蒜汁裡滾了一圈,然後送入口中,立刻就眯起了眼睛。
“這是什麼肉啊?”葉東明品了半晌愣是沒吃出來是什麼肉,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這是梅花鹿肉。”葉老太太笑著說,“老大從山上打回來的,老大媳婦鹵的腱子肉,拿來下酒是最好不過了。
“老大,你們兄弟四個,陪族長好好喝幾杯。”
這酒是之前在天津衛集市上買的,準備給葉東林一家當見面禮的。
如今卻早已物是人非。
葉東明開始還推辭,但是酒香卻一個勁兒地往他鼻子裡鑽,手一鬆就被葉老大塞進來一個酒盅。
“好酒啊!”葉東明聞了一鼻子就忍不住誇道,嚐了一口就更放不下了。
這麼好的酒,就算他是族長,也不是天天能喝到的。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悄悄打量起葉家人來。
葉家人衣裳都穿得樸素,大部分都打著補丁,看著也不像是多有錢的樣子啊!
倒是之前被葉老太太抱著的小丫頭穿得最是鮮亮。
衣裳像是新做的,不但沒有補丁,反倒還頗為精美。
再低頭看看桌上的菜色,除了鹿肉之外,還做了肘子和五花肉炒木耳,另外還有幾盤素菜。
主食竟然是大米飯,還專門給葉老太太和孩子們熬的小米粥。
這生活條件,看著可比村裡其他人家好太多了。
葉東明開始還有閒心想這些事兒,但是幾杯酒下肚之後,興致起來,也沒工夫分析這分析那的,跟葉老大幾個人越聊越歡。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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