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麼,從我爹開始就喜歡在他家吃早飯,如今我也天天在這裡吃,以後我還得帶我兒子來吃呢!”
對於大家的現身說法,蘇迪雅絲毫不買賬。
“哼,你們本地人自然是要向著你的。”
“這位姑娘,您說小店的東西有問題,那可否拿出證據啊?
蘇迪雅聞言,低頭看了=眼早已經打翻在地的豆汁兒。
别說是碗裡的豆汁兒了,就連碗都碎成八瓣兒了。
“我告訴你們,别以為沒有證據就可以不認賬!”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嘩然。
這也太蠻不講理了。
晴天終於看不下去道:“這位小姐姐就喝了一口豆汁兒,估計是被燙著了,所以才吐出去的。”
“才不是燙著了!”蘇迪雅大聲反駁,“他給我端上來的那碗豆汁、兒,就是餿的!”
大家一聽這話,登時心下瞭然,原來所謂的餿了,說的就是豆汁兒啊?
在這邊吃早飯,一般都是京城本地的老人兒,都愛喝他家的豆汁兒。
所以當蘇迪雅說什麼餿了的時候,誰都沒想到她說的是豆汁兒。
如今被晴天一提醒,大家這才恍然,立刻七嘴八舌地向蘇迪雅解釋。
“小姑娘,豆汁兒喝的就是這個味兒,可惜除了本地人,很多外地人都喝不慣。”
“可不是麼,這豆汁兒啊,還是得喝老王家的,就數他家的最對味兒。”
“一般外地人也不會找到這邊來吃早飯吧?”
也有人好言相勸:“小姑娘,這不是餿了,是……”
晴天輕輕掙脫開秦鶴軒的胳膊,捧著自己手裡的碗上前。
“姐姐,要不你嚐嚐我這碗,好喝的。”
蘇迪雅有些猶豫,但是聽著周圍人的七嘴八舌,再看看晴天真誠的模樣,終於伸手接過碗。
她剛才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這碗的確是晴天喝了一半的,而且晴天一直都是用勺子喝的,嘴其實並沒有碰到過碗。
想到這裡,蘇迪雅終於放心地把碗舉到唇邊,結結實實地喝了一口。
然後她就又一次在眾人面前失態了。
剛入口的豆汁又被她吐了出來,還彎著腰止不住地乾嘔。
因為腹中空虛,所以倒沒吐出來什麼東西。
但是乾嘔的難受勁兒,卻還是讓她不受控製地流下眼淚來。
“你、你故意的是不是!”蘇迪雅衝晴天發起火來。
這次還不等秦鶴軒出面護著晴天,周圍其他吃早飯的人就已經看不下去了。
“你這丫頭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不是都告訴你了,豆汁兒就是這味兒!”
“就是,你不是京城人,喝不慣很正常,用不著勉強,但也沒必要掀人家桌子吧?
“人家小姑娘也是好心,你沖人家發什麼脾氣啊!”
“我原本對胡人也沒什麼意見的,可如今看來,果然都是些沒開化的野蠻人。”
“這丫頭打扮得還挺貴氣,怎麼說話行事都這麼沒教養啊?”
“誰說不是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雖然眾人的話,蘇迪雅並不都能聽懂,但想也知道,這些人總不能是在誇她吧?
一旁的丫鬟見狀不好,趕緊上前扶住蘇迪雅的胳膊,嘰裡咕嚕說了一堆其他人聽不懂的話。
蘇迪雅聽了這話,臉色依舊難看,但是卻沒有進一步發作。
她瞪了秦鶴軒一眼,單方面地覺得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隨即轉身道:“走!”
不料身後卻傳來一聲:“且慢!”
蘇迪雅雖然還在生氣,心底卻也忍不住升起幾分小女兒家的得意。
她就知道,從沒有人能夠拒絕她的主動示好。
想到這裡,她緩緩轉身,驕矜地微抬下巴看向秦鶴軒,眉梢眼角帶著幾分嬌俏地問:“你叫我做什麼?”
“你掀了人家的桌子,摔了這麼多碗盤,還禍害了我桌上的早飯,不賠錢就想走麼?”
“你……”蘇迪雅的臉都被氣紅了,以前在草原上,甭管弄壞了什麼東西,誰敢找她要錢?
但是丫鬟再三提醒她,這兒畢竟是京城,撒野之後是不會有人來幫她收拾爛攤子的。
蘇迪雅深吸一口氣,解下腰間的荷包丟在秦鶴軒面前的桌上:“給你!夠不夠!”
秦鶴軒卻連碰都不想碰她貼身的東西,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用鋒利的尖刃挑破荷包,露出裡面白花花的銀子。
“王掌櫃,這是賠償你們家損失的,拿去吧!”
王掌櫃喜出望外,收起銀子之後連聲道:“這位小少爺,您跟小小姐請裡面坐,小的這就叫人再給您上一桌早餐,别壞了您吃早飯的興致。”
“哪裡還有什麼興致!”秦鶴軒道,但是想著晴天隻喝了幾口豆汁兒,肯定吃不飽,最後還是點頭道,“再來一碗豆汁兒,上兩屜包子就行。”
“得嘞,您就擎好吧!”王掌櫃快步下去。
不多時便讓夥計過來擺了滿滿一桌,但凡自家攤子上賣的早點,全都給秦鶴軒上了一份兒。
王掌櫃擦著汗從後面過來,沒有走到桌邊,怕自己身上的油煙氣和汗味兒熏到秦鶴軒和晴天。
他離著老遠,微微彎腰道:“二位吃好喝好。”
既然都已經端上桌了,秦鶴軒就也沒再客氣。
這一桌幾乎涵蓋了京城所有的早飯,秦鶴軒樣樣數數地夾給晴天嚐嚐,每種又都不讓她多吃。
隻有她特别喜歡,主動提出來想再吃點兒的,才會再喂她多吃兩口。
看著還在對著三不沾垂涎欲滴的晴天,秦鶴軒最終還是沒有慣著她,而是道:“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該不舒服了。”
“好!”晴天軟軟地應著,但是眼神卻依舊黏在上面抽不回來。
“怎麼,眼神兒被三不沾給沾上了?”秦鶴軒看她這樣忍俊不禁,“行了,别看了,明個兒早晨再給你買,你今天已經吃得夠多了,再吃就要把小肚皮撐壞了。”
早餐雖說因為蘇迪雅耽誤了一些時間,但是因為他們出發得早,所以大家都吃完早飯,也還沒到錢莊開門營業的時辰。
秦鶴軒剛想說帶眾人去秦府暫時落腳休息一下,鬆濤就湊上來,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少爺,咱們的人找到郭氏了。”
“什麼意思?”秦鶴軒一愣,“郭氏沒跟王富貴在一起麼?”
鬆濤聞言沒說話,眼神卻瞥向了秦鶴軒懷裡的晴天,明顯是有什麼不方便說的話要避著點兒晴天。
秦鶴軒轉身將晴天交還給葉大嫂,自己帶著鬆濤往外走了幾步,避開葉家人之後才道:“說吧!”
“咱們的人跟著王富貴回去蹲守,但是見進進出出的都隻有他一個人。
“向客棧掌櫃的打聽之後才知道,王富貴根本就是一個人入住的客棧。
“他們怕耽誤您交代的差事,就急忙又派人出去尋找郭氏。
“剛剛終於在倚翠樓把人找到了,人沒什麼大事,但是腹中的孩子已經沒了。”
按理說秦鶴軒也還隻是個十歲的孩子,這些話原本也不該跟他說。
但是鬆濤卻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畢竟自家小少爺行事做派都十分穩重老成,哪裡像是孩子的樣子?
秦鶴軒之前其實也想到了這一層,所以並未覺得驚訝,點點頭道:“知道了,既然兩個人都已經分開了,那也沒必要顧慮了,直接把王富貴抓回來。
“至於郭氏那邊,先派人盯住了,回頭聽聽葉家人的意見再說。”
此時此刻,郭氏正躺在一間陰暗潮濕的地下室的地上。
她的後背能感受到地面不斷襲來的陰寒之氣,但渾身軟得跟麪條一樣,别說是起身了,就連翻個身這樣簡單的舉動都做不到。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不斷沒入早就被汗水浸透的鬢髮中。
她現在心裡亂得很,不知道自己是該傷心還是後悔。
昨天王富貴帶著她繞了一大圈,離開豐樂縣之後就直奔京城。
郭氏剛開始還挺高興的,她還一次都沒來過京城呢!
但就在她被京城的繁華迷了眼的時候,絲毫沒發現王富貴已經將車停在了一處看著就不怎麼正經的地方。
直到王富貴讓她下車,她才發現面前這棟三層小樓是什麼地方,臉色登時就變了。
“你、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郭氏緊緊摟住懷裡的錢匣子,警惕地後退了好幾步。
王富貴掩去眼底的不耐煩,看了看她懷裡抱著的錢匣子,心道一切都是為了錢,然後笑著哄她道:“咱們先在這裡躲幾天,他們肯定想不到咱們會在這種地方。
“這幾天你就在這兒待著不要出門,等外面風頭過去了,我去把銀票換成銀子,咱們兩個就可以離開京城,找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過咱們的小日子去了。”
郭氏聽了這話,覺得也有幾分道理,也的確擔心會被葉家的人抓回去,便跟在王富貴身後走進了倚翠樓。
樓裡的女人穿著太過輕薄,臊得郭氏抬不起頭來,正巧沒有看見王富貴跟老鴇之間交換的眼神。
吃過晚飯之後,郭氏就覺得自己有些昏昏欲睡。
王富貴十分體貼地道:“肯定是今天累著了,趕緊睡吧。”
郭氏開始還想著得抱著錢匣子睡,但是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這裡了。
雖然周身都沒什麼感覺,但她卻彷彿有一種直覺,彷彿有什麼東西永遠地離開了她的身體。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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