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已經不熱了,正好給小狗崽子吃。
“你這小東西,還挺厲害,一聞就知道我這兒有好吃的!”
葉大嫂抬手點點小狗崽的腦門,將煮熟的碎肉放在灶間門口的狗食碗裡。
小狗崽立刻一頭紮進去,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慢著點兒,别噎著!”葉大嫂見它吃得歡實,伸手摸摸它的後背,看著倒是個好養活的。
碗裡的碎肉並不多,小狗崽很快就吃完了,然後再次開始纏著葉大嫂。
“不行,都給你吃過了,沒有了。”葉大嫂見狗崽子的小肚子都滾圓了,不敢再多給它,不過還是被它看得心軟,承諾道,“鍋裡還燉著兩根棒子骨呢,回頭給你啃骨頭。”
小狗崽又圍著葉大嫂轉了幾圈,見她不為所動,這才終於放棄,出去找晴天玩兒了。
但是隨著灶間的香味越來越濃鬱,不但小狗崽又重新跑回來蹲守,就連家裡幾個孩子都忍不住守在灶間門口不肯離開。
“娘,你做啥好吃的了?”晴天吸溜了一下口水,發音有點含糊地問。
這個味道實在是太香了,比她之前吃過的所有肉都還要更香一些。
其他幾個小子為了在晴天面前保持自己大哥哥的形象,全都沒好意思開口,生怕自己一張嘴就有口水流出來。
所以聽到晴天終於問出口,他們五個也都豎起耳朵等著聽葉大嫂的答案。
“今天燉的是驢肉,還沒做好呢,你們該乾啥乾啥去,晚上就能吃著了。”
葉大嫂抬手擺了擺,像哄小雞似的把幾個孩子攆出灶間。
若是擱在往常,得知晚上就能吃到肉,幾個孩子也不會繼續圍著不走。
可今天這香味兒實在太勾人饞蟲了,連孩子們平時最愛玩的遊戲都失去了吸引力。
跟孩子們一樣被香味勾住了魂兒的,還有隔壁的幾個婦人。
她們剛拿著自己的針線活,從村口大榕樹下挪到王鐵軍家裡。
離著老遠就聞到絲絲縷縷的香味,搞得幾個人都覺得自己開始腹中空虛了。
一進王鐵軍家院門,就看見以王鐵軍為首的幾個孩子,此時都貼在院牆上,貪婪地嗅著也比葉家傳來的香味。
鐵軍娘臉上一紅,抄起一旁的笤帚就朝幾個孩子身上抽過去。
“乾什麼呢!丟不丟人?”
若是往常,這個時候,其他人肯定要出言攔上一攔,給鐵軍娘一個台階下。
但是一走進王鐵軍家的院子,那股香味就越發濃鬱,簡直像是要將眾人都包裹在其中似的。
大家全都沉浸在香味當中,硬是沒有一個人開口。
鐵軍娘本想裝模作樣地打兩下把孩子攆走便是了,誰知幾個孩子也跟吃錯了藥似的,捱了打都不肯挪地方。
最後把她氣得用上了勁兒,把幾個孩子打得哇哇直叫,這才哭著跑回屋裡不敢出來了。
“哎呀,鐵軍娘,你打孩子乾嘛!”這會兒才終於有人回過神來,小聲道,“别說是孩子了,我聞著這香味兒都迷糊,晌午明明吃得挺飽,這會兒卻覺得餓了!”
另一個人聞言笑道:“你哪兒是餓了啊,你那叫饞了!”
“怎麼,你不饞?”
“誰能不饞啊!這味兒,怕是連天上神仙都能勾下來。”
就在隔壁議論紛紛的時候,葉大嫂正在檢查驢肉的爛熟情況。
見煮得差不多了,便將鍋蓋掀開立在一旁,小火慢燉地收起湯汁來。
這下可好,香味兒毫無遮擋地噴湧而出,整個兒院子裡都瀰漫著肉香。
此時别說是孩子了,就連葉老太太都在屋裡坐不住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下炕,揹著手溜達到灶間問:“燉好了?”
“娘,還沒呢!”葉大嫂一邊說一邊翻動了一下鍋中的驢肉,“還得慢慢收湯才行,怎麼也還要大半個時辰呢,不然不夠入味。”
一聽說還得大半個時辰,葉老太太心裡不免有點著急。
但她畢竟一把年紀了,也不好當著媳婦和孩子們的面兒露出自己貪吃嘴饞的一面。
她強忍著點點頭道:“恩,你慢慢做,不著急。”
此時郭氏也被這香味勾得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也忍不住去灶間轉了一圈,最後到底忍住了沒好意思開口找葉大嫂討一塊吃,一邊吞著口水一邊等著晚上開飯。
傍晚時分,葉大嫂終於燉好了驢肉,將其撈出來放在盆中晾涼。
然後讓葉老大幫她磨了磨菜刀,把兩條腱子肉切成均勻透亮的薄片。
切好的驢腱子肉薄得透亮,每一片拎起來都能看到上面肉和筋交織出的美麗花紋。
葉大嫂招呼幾個孩子們上前,把切下來不成型的碎肉往每個人嘴裡塞了一口。
幾個孩子頓時都露出享受的表情,一小塊肉在嘴裡反覆咀嚼,怎麼也捨不得往下嚥。
葉大嫂將切好的驢肉放在一個盤子裡,裝在籃子中,用一塊乾淨的白布蓋好,提著就去了葉娟兒家。
聽她說明來意之後,葉娟兒也十分讚同他們這樣的做法。
“你婆婆是個心裡有數拎得清的,大家都是一個姓的,總歸要好好相處,以後家裡有個什麼事兒,也好互相幫襯不是!”
“姑說得對。”
葉娟兒帶著葉大嫂一連走了六家,將做好的驢肉挨家分了一些,又說了些感謝的話,也讓她認了認人兒。
大家也沒想到葉家做事這麼講究,尤其送到手裡的驢肉還那麼香,說話也全都客氣得很。
幾家都送完之後,葉大嫂拉著葉娟兒回了自家。
一進門,發現劉全和葉東魁此時都已經坐在屋裡了。
劉全此時正看著端上桌的一盤子肉直咽口水。
雖然家裡還不至於窮得吃不起肉,可這肉看著卻不像是豬牛羊肉,連這味兒都跟以前吃過的不一樣。
“姑,姑父,東魁叔,家裡有啥就隨便做了點啥,你們别嫌棄。”
“這麼好的菜,還有啥嫌棄的。”劉全第一筷子就先夾了一片肉。
葉大嫂立刻遞過來一碗蒜汁道:“姑父蘸這個吃。”
劉全將肉放入蒜汁裡滾了一圈,然後送入口中,立刻就眯起了眼睛。
這肉吃起來毫無腥膻之氣,而且肉質細膩卻還彈牙,肥瘦搭配適中,還帶著一股特殊的鮮香味兒。
“這是什麼肉啊?”劉全品了半晌愣是沒吃出來是什麼肉,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他姑父,這是驢肉。”葉老太太笑著說。
“不對啊!”劉全納悶道,“我以前也吃過驢肉,又老又柴,也不是這個味兒啊!”
雖然俗話常說,天上龍肉,地下驢肉。
可劉全對驢肉卻一直敬而遠之,因為以前吃過一次,實在是不怎麼好吃。
葉娟兒聞言臉上一紅,當年那頓驢肉就是她做的。
當時是村裡一戶人家的驢年紀大了,拉不動磨了,就乾脆宰了賣肉。
劉全高采烈地買回來一條,全家人都等著吃肉,誰知做好上桌,嚐了一口就誰都不再伸筷子了。
又硬又柴,也沒什麼香味兒,簡直像是在嚼樹皮。
於是從那之後,家裡就再也沒買過驢肉。
不過葉娟兒卻打死都不承認是自己的手藝不好,隻道:“這肉一嘗就嫩得很,你以前買的是什麼老驢肉,自己心裡還沒點數麼?”
葉老太太忙打圓場道:“這驢肉下酒是最好不過了。
“老四,你去車上拿壇酒,陪你們姑父好好喝幾杯。”
這酒是之前在天津衛集市上買的,準備給葉東林一家當見面禮的。
誰知如今竟物是人非。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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