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林中月,她臉上除了緊張和懷疑,語氣自然而理直氣壯,也不像是在隱瞞什麼。
若,紫衣和林中月都沒說謊,那……
易峰驟然間想到第三個可能。
門外,易雅蘭聽著長久的沉默,恨不得伸進腦袋觀察他們的神色。
就在全神貫注之際,她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喲,聽牆角呢?”
易雅蘭嚇得驚呼一聲,拍著心口轉過身,忍著不滿道:“姐姐,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你悄無聲息站在人後面,跟個鬼似的。”
易晚尚未說話,她身邊的小糰子立刻維護易晚道:“我們走路有聲音,是你偷聽的太過於專注,沒有聽到!”
易雅蘭臉色難看,瞥了眼房門,支吾道:“小祖宗和姐姐誤會了,我沒有聽牆角,也是剛來,正打算進去呢。”
“說謊。”小糰子毫不留情拆穿:“隔著老遠,就看到你撅個屁股趴在門縫上。”
“也就門縫小,再大點你能跟條蛇似的滑進去!”
易雅蘭臉色更是難看,依舊礙於小糰子的身份不敢辯駁,更不敢惹怒這尊大佛。
她憋著一口氣,聲音裡多了幾分不由己的無奈:“罷了,小祖宗說什麼就是什麼,不爭辯這個了,我們進去吧。”
生怕小祖宗繼續辯駁,她說完了,不等易晚二人反應先一步進了門。
易晚牽著小糰子緊隨其後。
兩人在門口的對話,屋內自然能聽到。
易峰蹙著眉,對她們的到來有幾分不滿:“誰叫你們來的?”
易雅蘭訕訕上前,走到易峰身邊行禮:“聽說靈仙宗的靈醫來了,我關心爹爹的身體,自然要來瞧著。”
“可不是,都擔心的要聽牆角了,足以見得你對門主的重視。”易晚接過話,對易峰道:“靈仙宗的靈醫是我請來的。”
“於情於理我都要來當面感謝人家,免得有人說我不知禮數,怠慢貴客。”
說著,她看向紫衣,淺淺行禮:“勞煩靈醫前來,未能及時收到訊息前去迎接,的確是我不好。”
一旁的林中月聞言,臉色瞬間刷白。
這些話是她在易峰院門口遇到紫衣,為了給紫衣和易晚上眼藥說的話。
聽到的人都在這兒,易晚怎麼會知道?
她猛然回頭看向麗桃。
麗桃的疑惑比她更濃,表情沒來得及收斂,跟見了鬼似的。
兩人對視,皆從對方眼底看到了震驚。
易晚餘光掃到心虛的主仆二人,嘴角勾了勾。
她隻是想到林中月會跟紫衣說這些話,隨口猜測。
沒想到還真猜了個準。
思及過往,能猜中也不算驚訝,畢竟這是林中月多年來慣用的手段,兵不刃血,將易晚害得聲名狼藉!
本就沉默的氣氛,因為易晚這番話再度詭異起來。
紫衣的視線,從易晚進門開始就黏在她身上,充滿了驚豔。
好不容易等到時機,紫衣毫不掩飾欣賞,自來熟的誇讚:“哇,易大小姐太客氣了。”
“而且你好好看啊,像是畫上的仙女,也難怪靈仙宗上下都是關於你的傳言,我一個女子看到都心動呢!”
易晚一愣,旋即笑道:“過獎了,你也很好看,不過說起靈仙宗的傳言,隻怕都是對我不利的吧?”
“誰說的?”紫衣哼哼兩聲:“你可是我們老祖宗親自挑選的弟子,老祖宗的眼光絕對沒錯。”
“很多人羨慕嫉妒卻又無可奈何,過過嘴癮也難怪。”
“咳咳。”易峰清了清嗓子,打斷兩人的寒暄:“剩下的話你們單獨去說,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他看向易晚:“你來的正好,這位紫衣姑娘自稱五長老的弟子,我們都沒見過,不知真假。”
“更重要的是,她剛才說我體內除了混靈散和毒藥,還有滅魂丹,你可清楚?”
易晚挑眉:“既是五長老的弟子,應該不會弄錯。”
林中月終於從震驚中回神,緊跟著質疑道:“事關門主病情,就要說個確定的答案,怎麼能用‘應該’這種模棱兩可的詞呢?”
“易晚,不是我說你,到底是門主的身子重要,你找的人怎麼這般不靠譜?”
紫衣嗤了一聲:“你說誰不靠譜呢,我看得很準,就算我師父來也是這個結論。”
“是你們不相信,幾番糾纏!”
易晚輕輕拉了拉紫衣的衣袖,輕聲道:“沒關係,我相信你。”
“看,這就是差距。”紫衣說話間看向林中月:“我現在嚴重懷疑,那滅魂丹該不會是你下的吧?”
“你,你血口噴人!”林中月本來就擔心易峰懷疑,正愁怎麼自證清白,聞言更是勃然大怒。
積攢的怒意爆發,她的手重重落在桌上:“紫衣姑娘,你從門口初遇就處處針對我。”
“念在你年紀小,我也算長輩,一直不曾和你計較,你别蹬鼻子上臉。”
“針對你?哼,夫人怕是弄錯了。”紫衣不耐的嘶了一聲,道:“實話實說也算針對?”
“關於滅魂丹,我更是解釋的清清楚楚,你這也不信那也不信,看上去太過心虛,我不得不有這個懷疑!”
林中月急急看向易峰,解釋道:“峰哥,我絕對沒有給你下勞什子滅魂丹。”
“天地良心,我真是剛剛才第一次聽到這名兒!”
易峰一雙眼緊緊盯著她,像審視,又像是抓住老鼠的貓。
不著急吃掉,連爪都不曾亮出,但危險,往往在平靜之後!
林中月更著急了,她連忙轉向紫衣:“你來路不正,誰知道你嘴裡的話是真是假?”
麗桃眼珠子一轉,緊跟著道:“夫人的猜測並非沒有道理,我們誰也沒見過靈仙宗五長老,更遑論他的弟子。”
“隨便一個人冒充,我們也分辯不得,而且這位紫衣姑娘從頭到尾的言語,也的確像是針對夫人。”
“門主,您一定要明鑒,别叫人給利用了。”
易峰蹙著眉,似乎也在懷疑紫衣的身份。
紫衣靠近易晚,冷嗤道:“這些人真是可笑,又要我看診,又不信我的醫術。”
“難為大小姐你在這種環境下長大,還要為爛攤子收尾。”
易晚一笑:“真話刺耳尖銳,所以别人才不相信,沒必要解釋這麼多。”
“也對。”紫衣瞭然,道:“說起這滅魂丹,的確稀有罕見,僅存的三顆之一在靈仙宗。”
“也不知道門主體內的滅魂丹是哪兒來的,對方能搞到這個,也算厲害!”
易峰臉色更差了。
答案呼之慾出。
紫衣沒說謊,林中月的確不知情。
對方還能搞到十級以上的滅魂丹,除了林嘯山還有誰?!
或許,林嘯山瞭解自己的女兒,擔心出岔子,才又多做了一重保障!
易峰想到的同時,林中月心裡也隱約猜到些許。
滅魂丹既不是通過她的手,肯定就是易雅蘭乾的!
而且是最近!
林中月猛然抬眸,看向桌子對面的易雅蘭。
易雅蘭恰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對,曾經的母女眼中情緒都很複雜。
易晚早就想到其中關竅,她聽著紫衣的吐槽,觀察著屋內幾人的表情,隻覺得好笑。
最親密的人反目成仇,她很期待他們到底會粉飾太平,還是在這兒鬨起來!
易峰沉思片刻後,終於做出了選擇:“都别說了,紫衣姑娘是五長老的弟子,定不會弄錯。”
“滅魂丹不會自己跑到我體內,但要說是夫人做的,我同樣不信。”
林中月眼眶微紅,立刻表明真心:“門主明鑒,的確不是我!”
易雅蘭聽到這接過,也悄悄鬆了一口氣。
隻要不是現在對峙,林嘯天那邊得到訊息,肯定會儘快想到應對之策。
但,懸著的心尚未放下,就聽易峰沉聲道:“紫衣姑娘剛才說,連靈仙宗都隻有一顆滅魂丹。”
“那紫衣姑娘可知道剩下兩顆丹藥的去向?”
紫衣搖頭:“滅魂丹太過逆天,一顆下去在悄無聲息間叫人神魂俱滅,殘忍霸道。”
“這對修行之人來說過於恐怖,煉製辦法早就失傳,靈仙宗的記載裡面隻有一顆,並未解釋其他兩顆的去向。”
“線索,難道就這麼斷了?”易峰看似自言自語,實在是在詢問紫衣。
紫衣思考一瞬,道:“我師父或許知道,他是個藥癡。”
易雅蘭的手猛然收緊——靈仙宗的五長老來,事情可就定性了。
不行,得先拖著!
“嘶,不對啊!”易雅蘭趕緊做出狐疑的樣子:“紫衣姑娘,我沒别的意思,隻是覺得你話裡話外過於相悖。”
“前面你說過滅魂丹罕見,隻有靈仙宗古籍醫典中記載的有,你如此年輕,想必沒見過真的滅魂丹。”
“如此說來,你又是怎麼能通過診脈,確定我爹體內有滅魂丹的?”
“對哦!”麗桃點頭,深以為然:“從未見過滅魂丹,卻又在短時間內確定滅魂丹的存在。”
“紫衣姑娘怕不是天賦異稟,超越眾人吧?!”
紫衣沒搭理麗桃的陰陽怪氣,而是對易雅蘭認真解釋:“我也說過滅魂丹特殊。”
“根據記載,中滅魂丹的人脈象裡隱隱有血浮之意,和易門主的脈象完全相符!”
“僅僅根據記載就能斷定脈象?”易雅蘭隨之反問:“紫衣姑娘,我不是胡攪蠻纏。”
“實在是因為你的診斷,差點讓門主和夫人反目,總要弄清楚才好。”
紫衣蹙著眉,反問道:“二小姐繞一圈,又把問題撥回原地了,我還要怎麼辯駁?”
易雅蘭攤開手,坐在易峰身邊,道:“我爹的身子病了多日,在你診斷之前,也有不少靈醫來瞧過。”
“他們都沒斷出滅魂丹的存在,單單是紫衣姑娘一人的說辭,我們不好輕信。”
紫衣眯著眼,忽然道:“既然二小姐不相信我,那我師父你總該相信吧?”
“我這就回去請教師父,當然了,師父不可能親自過來,答案還是得我重新轉述。”
“要是這辦法還不能讓你滿意,我隻能帶著二小姐親自去聽師父的意思了!”
易雅蘭在心裡盤算著時間。
往靈仙宗一個來回,她在靈仙宗時還拖延一會兒,應該足夠讓林嘯山準備好一切。
她正要答應,卻聽門口傳來不悅的聲音:“大可不必如此麻煩!”
眾人聞言,全部看向門口。
紫衣看清楚來人,頓時歡呼雀躍,驚喜中又帶著幾分委屈:“師父,您不是說這點小事,不需要您親自動手?”
紫衣的師父還能是誰,當然是靈仙宗掌管著靈醫閣和靈藥閣的五長老!
五長老拍了拍紫衣的後背以示安慰:“到底是你第一次出山,我不來,任由你被人欺負嗎?”
紫衣的委屈徹底出來了,癟了癟嘴,將哭不哭小聲道:“師父,我的醫術並未辱沒您的教導。”
“隻是這些人不相信,非要弄個明白,我實在是沒辦法了。”
紫衣是五長老最疼愛的小弟子,也是他座下弟子裡面天賦最高的。
前些時日,她閉關煉製丹藥沒出現,自然沒見過易晚。
此番易晚傳話,五長老想著也算給紫衣曆練的機會,這才放人出來。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望鶴門的人這般無賴,欺負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
要不是老祖宗下令叫他前來,他還真沒法撞見這一幕呢!
“沒關係,丫頭别哭,有我在。”五長老安慰完紫衣,這才看向一旁的易晚,打招呼道:“大小姐。”
“勞煩五長老親自前來。”易晚客客氣氣,道:“多謝。”
“不用多謝,老祖宗讓我來的。”五長老沒好氣道:“也幸好我親自來了!”
他不想廢話,說完看向易峰:“易門主,多年不見,沒想到如今你成了這樣。”
“剛才你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紫衣是我的弟子,我相信她的判斷,但為了確保萬一,由我為你再度診脈!”
易峰豈敢拒絕,趕緊伸手。
五長老哼了一聲,坐在易峰身邊開始把脈。
幾人身後,察覺不對的易雅蘭悄悄往外挪動。
易晚餘光掃到,當即叫住她:“不是關心門主的身體嗎,五長老親自把脈,你去哪兒?”
“我……”易雅蘭訕訕一笑:“我身子僵了,動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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