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怪不得我,除非你閉嘴!”
那聲音暴跳如雷,明明聽上去和易晚的聲音一樣,卻無比陌生:“好好好,我不管你了。”
“有朝一日你成為别人的墊腳石,可别哭!”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易晚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現在有什麼問題:“不需要你出現,打斷我的所有思緒!”
她隻是想到了帝諶這個人,並非男女間的相思之情,就跟她會想起林中月想起易雅蘭,想起易峰一個道理。
唯獨想到帝諶,那道聲音就回暴走出現,到底在害怕什麼?!
腦中的畫面,終於隨著聲音的消失而停止。
易晚撐著腦袋,剋製著自己心內所有的想法。
她不敢相信帝諶,卻也真的不敢相信那道聲音。
那道聲音說是她,卻又不是她,像和帝諶有生死大仇一樣,稍微提及都恨不得衝出易晚的身子!
易晚將整個人放空,強迫自己去想易長赫和易雅蘭的事。
按照她的預想,現在的易雅蘭,應該正在易長赫屋內。
也確實如此。
易雅蘭去逍遙宗後,早間才回來。
她連洗漱收拾都沒來得及,按照林嘯天的吩咐先去看了易峰。
沒想到,易峰竟然主動跟她說,要把門主之位傳給她!
從易峰院子裡走出來,易雅蘭彷彿置身雲端,走路都是輕一腳重一腳,跟踩到雲朵似的。
她要稍微注意點,就能在易峰院子外發現同樣來找易峰的易晚。
可惜,她滿腦子都是易峰的話,還有被天上掉下餡餅砸到的喜悅,一切跟做夢似的。
她此前也的確沒想到,易峰會這麼輕易的說把位置交給她,畢竟易長赫隻是重傷成了殘廢,並不是死了!
這些年,她心裡明鏡似的,爹爹一邊說對她和易長赫一視同仁公平公正,實際上,爹在給易長赫機會!
深一腳淺一腳中,易雅蘭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易長赫屋外。
按照逍遙宗靈醫所言,易長赫在斷肢保命後,需要每日換兩次藥,早一次晚一次。
這會兒正是他換藥的時間,踏進院子就聽到了殺豬般的嚎叫。
一聲慘過一聲。
聲音穿過大開的門窗傳到易雅蘭耳中,易雅蘭心裡竟然詭異的生出一絲快意!
這個念頭,將她嚇了一大跳。
他們可是親兄妹啊,她怎麼能,怎麼能有這般齷齪不堪的感覺?!
愧疚湧上心頭,易雅蘭甩了甩腦袋,快步進屋。
易長赫剛換完藥,整個人在劇痛之下疼的大汗淋漓,像是剛從水裡撈起來。
被褥沒來得及重新蓋上,易晚看到了他被紗布包裹,露在外邊的傷處。
易長赫再也不是易雅蘭心裡那個高大偉岸的哥哥了,他整個人從中間劈開,腚部往下完全消失。
要不是逍遙宗的靈丹妙藥續命,易長赫肯定是活不成了。
也是他命大,都到這個份上了,易長赫尚沒失去意識。
看到易雅蘭進門,他費力抬手,將被褥拉過來蓋在身上,氣息微弱道:“嚇到你了吧?”
易雅蘭心酸的厲害,又很是自責:“沒有,哥哥,你别灰心,會好起來的!”
“好不了了。”易長赫蒼白著臉,脆弱的搖搖欲碎的白紙,連說話都十分費勁:“别安慰我,希望多,失望更多。”
“我昏迷多日,若非娘求得解藥,隻怕現在已經是天人兩隔。”
“不如死的苟活,一是為了孃親和你,我不想讓娘白折騰幾日,二,則是要看到易晚那賤人的報應!”
說起易晚,他的氣息起伏的厲害,眼睛被憤怒衝的通紅,慘白的臉也有了血色。
眼見他情緒激動,換藥的靈醫趕緊道:“表少爺,您這身子不能激動,需要靜養啊!”
又朝易雅蘭道:“表小姐,趕緊勸勸少爺吧,一旦憤怒激動讓血脈活起來,那傷口就有大出血的可能。”
“表少爺的身子,實在是經曆不起大風大浪了!”
易雅蘭著急之下,直接道:“哥哥别激動,爹已經答應把門主之位傳給我了。”
“你和易晚的仇,我遲早會幫你討回來!”
漲紅著臉的易長赫,因為這句話驟然愣在原地。
他好像沒聽清一樣,張大嘴巴,難以置通道:“你剛才說什麼,爹把位置給你了!”
易雅蘭脫口而出的勸慰,並未想太多。
眼見易長赫面上的血色陡然退卻,又變回紙一樣慘白,這才意識到問題。
但,話沒法收回,易長赫遲早會知道真相。
易雅蘭歎了一聲,聲如蚊蠅道:“哥哥,是我不好,不該讓你知道。”
“爹爹早間才跟我說,或許這隻是權宜之計,我是女子,豈敢跟你搶奪門主之位?”
“等你好了,這位置照樣是你的!”
易長赫定定的看著易雅蘭,好一會收回視線,落在自己消失的腿部。
本來應該是雙腿的位置,現在空蕩蕩一片。
恢複,哼,還怎麼恢複!
靈醫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的腿不是尋常傷勢,乃是被奇異霸道的蛇毒浸潤感染所致。
天下的靈藥再厲害,也沒法修複蛇毒留下的傷痕!
他真的完了!
易長赫急火攻心,又不忍心遷怒無辜的妹妹,一口老血噴出,驟然昏倒。
靈醫嚇壞了,趕緊上前把脈。
突然的變故,讓易雅蘭駭然的退後兩步,身上不免沾染了易長赫的血跡。
林中月就是這時候來的。
看到屋內的情形,她心裡憋悶許久的火氣,終於爆發。
離得最近的易雅蘭臉上,被狠狠甩了一巴掌:“易雅蘭,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這是你親哥哥,門主的訊息還沒正式宣佈,你就迫不及待的來你哥哥跟前炫耀?!”
林中月這一巴掌用了全力,像是在給易長赫打抱不平,也像是在發泄怒火。
易雅蘭被打的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捱打的左邊臉頰瞬間腫起,連帶耳朵裡面傳來嗡嗡的響聲。
她長這麼大,還沒捱過打,尤其是疼愛她的林中月!
易雅蘭一時半會回不過來神,保持跌坐在地的姿勢,抬頭定定的看著她娘,連哭都忘了。
“看什麼看!”林中月瞧著不哭不鬨不辯解的易雅蘭,火氣並未消散,反而增增上場。
她咬著牙關,道:“你明知道長赫受不得刺激,也知道我廢了多大功夫才保住他的性命。”
“我不求你念念多年的兄妹情誼,隻求你别來惹你哥哥!”
“還有,從前你裝的良善無辜,還沒坐上門主之位呢,請你好好的裝下去,别現在就露出馬腳!”
林中月的嗓音尖銳,傳到易雅蘭嗡鳴不止的耳中,依舊清晰。
易雅蘭終於回過神,捂著臉難以置通道:“娘,我沒有,我隻是想寬慰哥哥,一時間說漏嘴而已。”
“别叫我娘,我沒有你這種惡毒的女兒!”林中月厭惡的看著她,道:“你素來周全懂事,偏偏這種大事上說漏嘴,誰信呐?!”
“長赫若有個好歹,我跟你沒完!”
易雅蘭還想辯解,林中月不耐煩打斷道:“還愣在這兒做什麼,出去跪著。”
“你哥哥什麼時候清醒,你什麼時候起來,平日是我太過寵你了,也趁機好好反省。”
林中月說完,就去問靈醫易長赫的情況了,連一個眼神都未曾留給易雅蘭。
易雅蘭哭不出來,渾渾噩噩的走到外邊,衝著屋門方向跪下。
朝陽升起,夏日的陽光早晨已經有了熱度,落在身上彷彿火辣辣的巴掌。
她臉頰上被林中月打出來的傷痕,也被灼的生疼。
更疼的,是她的心。
雖是知道易峰和林中月偏心易長赫一些,但這些年他們沒明顯表現。
驟然間顯現,比易峰要傳位給她的訊息,還叫人難以接受!
為什麼?
娘也是女子,知道自己多不容易,為何要用這麼大的惡意來揣度她?
還有,易長赫明明就知道自己的情況,已經是廢人了,難道還想要門主之位嗎?
門主給她這個親妹妹坐,總好過於給易晚那賤人,易長赫做出這麼大的反應做什麼,非要讓她挨罰嗎?
數不清的為什麼,數不清的迷惘,一個個從心上冒出來,糾纏在一起,化作了一團說不出的怨恨。
連易雅蘭自己都沒發現,一道黑色的光,在她眼底閃爍著,瞬間消失……
永安閣。
蒼朮辦完事回來了。
易晚正打算出門,被心中那道聲音耽擱,恰好主仆二人撞到一起。
蒼朮一道帶回來的,還有易長赫院子裡的事。
不得不說,有靈石就是好啊。
以前要求爺爺告奶奶處處討好才能得到的訊息,如今幾顆靈石,就足以讓人巴巴兒送訊息到跟前。
“小姐厲害,那邊果然鬨起來了。”蒼朮朝易晚豎起大拇指:“新鮮熱乎的訊息呢。”
“據說二小姐正跪在門口贖罪,夫人隻恨不得把二小姐殺了。”
“這才是開始。”易晚滿意的勾了勾嘴角,抬眼看著天邊緩緩靠近的烏雲:“晴了多日,也是該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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