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我不懲罰你,難道把小祖宗拉回來,讓他跪著嗎?!”
易雅蘭已經完全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淚眼斑駁,小聲問道:“娘,你把一切都怪在我身上了,對嗎?”
她若是不問,跪一會兒等林中月氣消也就算了。
一句多問,讓林中月尚未消散的火氣再度翻湧,氣急道:“你這叫什麼話?”
“難道你沒錯,還是說你跪了這麼久,全完沒有想過自己錯在哪兒?”
易雅蘭深吸一口氣,辯駁的話卡在喉頭,彷彿吞不下去的魚刺。
出也為難,進也為難。
“别做出這幅樣子!”林中月咬著牙,道:“從前你一哭,稍微紅個眼,我就心疼的不得了。”
“不僅是我,你爹爹和哥哥都是如此,倒是我們錯了,把你慣成了隻顧自己不管他人的冷漠性子。”
“别的話都不用說,你就在這跪著吧,什麼時候想明白,什麼時候再起來。”
易雅蘭垂下眼眸。
太陽早就被烏雲吞噬,可林中月的話比烈日還要灼人,彷彿把她的心燙出來一個大洞。
冷風順著破口灌進去,吹的易雅蘭所有的情緒都一點點冷下來。
她已經察覺到了院牆邊上攢動的人頭,那些聲音自以為壓得很低,實際上在安靜的院中依舊明顯。
師兄弟們都在可憐她,都在看她的笑話!
這一切,都怪易晚,不,不止是易晚,還有易長赫,以及林中月!
他們嫉妒她,要給她難堪!
她恨啊!
易雅蘭低垂的眼眸中,完全被扭曲的黑所覆蓋。
廊下地磚上的縫隙,似乎已經咧開嘴角,正在嘲笑她!
易雅蘭隻覺得頭暈目眩,腦袋抽痛的厲害。
她抬手按上太陽穴,驟然看到一雙象牙灰的緞面鞋映入眼簾。
視線順著往上,是煙霞色繡暗花長裙,再往上,便是易晚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到這份上,易雅蘭還是要感慨一句,易晚的皮囊真是完美的令人嫉妒。
自下而上的角度,換做其他人就隻能看到大鼻孔,但看易晚的話,半點不損她的美。
甚至於她從易晚臉上,看到了雪山之巔綻放的雪蓮,那般清冷孤傲的氣質。
配上易晚冷豔的姿容,襯得像是從天上下凡的仙女般難以接近。
易雅蘭心中的嫉恨更濃,她抬起腫脹的臉,沒好氣道:“你來做什麼,看我的笑話嗎?”
“當然不是了。”易晚歎了一聲,俯身貼在易雅蘭耳朵邊,氣吐如蘭:“我是來幫你的。”
易雅蘭往後撤了撤,拉開兩人的距離,警惕道:“幫我?”
易晚還沒搭話,跟在後邊探頭探腦的楊樹高聲嗬斥道:“易晚,你在做什麼?”
易晚哼了一聲,直起身子對易雅蘭道:“看看,愛慕你的人,為你打抱不平來了。”
“你什麼意思?”易雅蘭尚未反應過來,就看到楊樹越過眾人大步上前:“易晚,你别欺負雅蘭師妹!”
後面的弟子們緊隨而入。
楊樹已經衝到了易雅蘭身前,隔開她和易晚的距離:“師妹别怕,有我在,不會讓易晚欺負你的。”
易雅蘭跪在地上,面上沒有半分被人維護後的欣喜。
她除了厭惡外,還帶著不安瞥了眼大開的房門。
這麼大的動靜,娘隻怕已經聽到。
娘會不會以為,是她把這些師兄弟叫來撐腰的吧?!
易雅蘭隻想在事情鬨大之前平息,免得自己惹上無妄之災。
她趕緊拉住楊樹的衣角,解釋道:“姐姐沒有欺負我,師兄,你先帶著人出去吧?”
易雅蘭被打過後的臉頰紅腫中帶著青紫,蔓延到唇角,哭過的雙眼紅的格外明顯。
仰起頭的角度,似乎帶著盈盈淚光。
這副模樣我見猶憐,更是讓楊樹的憐香惜玉之心陡增。
他看向衣角上的纖纖細指,咬著牙道:“雅蘭師妹别害怕,你是不是被易晚威脅才這麼說?”
“你看,我們師兄弟都在這,隻要你開口,我們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易晚抱著貓在旁邊看熱鬨不嫌事大,起鬨道:“雅蘭妹妹,楊樹這麼關心你,你說啊!”
易雅蘭緊緊咬著嘴角,被打過的地方,因為她的動作傳來陣陣驚痛。
她沒有半點感動,有的隻是厭惡——這個死楊樹,難道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嗎?
現在她需要什麼公道,楊樹這個地位,就算知道她的委屈了又能做什麼!
多此一舉,自我感動還沾沾自喜!
易雅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耐和煩躁,儘量把聲音放的如平時柔和:
“楊師兄,我說了,我沒有任何委屈,請你帶著師兄弟們出去。”
楊樹偏一根筋上來了,越是聽到這話,越覺得可憐的易雅蘭是被易晚威脅了。
他狠狠看向易晚,咬著牙關道:“你到底對師妹做了什麼,讓師妹怕成這樣?”
易晚漫不經心的摸著懷中的貓,哼道:“你不是瞧見了嗎,我跟她說悄悄話呢。”
“再說了,楊樹,你帶著諸位弟子在牆外窺探,一切真相都在你眼皮子底下。”
“又不是我讓易雅蘭跪在這的,也不是我把她柔嫩的臉打成豬頭,你把氣撒在我身上有什麼用?”
“是真男人啊,就進去找你師孃理論去!”
楊樹緊握著拳頭,牙關也收緊了。
他也就敢在易晚面前裝厲害,師孃面前,他怎麼敢……
“不敢吧?”易晚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嗤笑道:“不敢就夾起尾巴離開,别在這礙眼。”
“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哼……”
楊樹難堪的回頭,看向諸位師兄弟。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
楊樹的拳頭握得更緊了。
屋內,林中月已經聽到了動靜。
她順著半開的窗戶朝外一看,臉色瞬間鐵青——易長赫身子不行後,最怕的就是被人瞧見。
這些時日,她勒令不讓任何弟子過來看望,也不讓多餘的下人來往,就是防備此事。
沒想到今日,弟子們和瘋了一樣,竟然敢大膽的闖入,還是這麼多人一起!
領頭的楊樹一幅英雄樣式,擋在易雅蘭面前,完全是要打抱不平啊!
擔心驚醒剛入睡的易長赫,林中月寒著臉起身出去,順帶將門輕輕掩上。
她一出來,院子裡瞬間安靜了。
楊樹聽到動靜回頭,頓時如打霜的茄子蔫兒了半截:“師孃。”
其他弟子也小聲問安,隻是,他們都在院子門口不敢靠近。
唯獨楊樹杵在易雅蘭和易晚當中,分外刺眼。
易雅蘭忐忑不安,對上林中月如炬的視線後,彷彿被燙道一樣垂下眼眸,惴惴叫道:“娘。”
林中月睨了易雅蘭一眼,又掃向抱著貓彷彿來看戲的易晚。
最終她按下火氣看向楊樹:“我不是說過沒我的允許,任何人也不準前來打擾?”
“師孃,我們錯了。”楊樹懸著一顆心七上八下,小心翼翼道:“我們隻是關心師弟的傷勢。”
“從他病後,我們一直不曾探望,聽聞他好點兒了,這才前來。”
楊樹本來不打算繼續說其他的。
但剛抬頭,就看到身前的易晚嘴角勾著嘲弄,視線從他臉上轉到了易雅蘭身上。
那輕蔑的眼神,彷彿在無聲中諷刺他剛才的假英雄之舉!
楊樹豈能忍耐!
他咬咬唇角,聲音越發低了:“還有,師孃,小師妹到底年幼,小懲大誡即可。”
“何況師妹即將成為少主,不日便會掌管望鶴門,威嚴總要有的,一直這麼跪著,實在是有損臉面啊。”
“再說,叫人傳出去,對您賢良淑德的名聲也有影響,不是嗎?”
他一邊說,一邊斜著眼給鄭福生使眼色,指望其他人能幫腔。
這樣,就算師孃發怒,怒火可以平攤,不至於為難他一人。
可大家都不是傻子,誰都能看出林中月面上隱忍的怒意,又豈敢往槍口上撞?
鄭福生和其他弟子默契的别開臉,對楊樹的求救視而不見。
楊樹這番話,的確字字句句都踩在林中月的怒點上。
林中月怒極反笑:“所以,你們看不下去,來教我做事了?”
楊樹被她笑得頭皮發麻。
但話已經出口,總不能嚥下去。
楊樹收回眼神,硬著頭皮囁嚅道:“不敢,弟子豈敢教您做事,隻是勸慰,勸慰而已。”
“勸慰?”林中月收起笑意,冷眼看向易雅蘭。
本來她今日的怒火勸在易雅蘭身上,楊樹的話火上澆油,徹底點燃了她的憤怒。
林中月連站在一旁看戲的易晚都不顧上了,存著羞辱易雅蘭的心,開口道:
“免得叫人誤會我苛待親女,侮辱望鶴門未來的門主,易雅蘭,你跟你的各位師兄弟好好說清楚。”
“告訴他們我為何要讓你跪在長赫門口,又為何打你!”
易雅蘭渾身一顫,難以置信的抬頭。
視線所及,是林中月含恨帶笑的臉,以往充滿慈愛的眸中,此刻儘是慢慢的惡意。
娘真要毀了她!
一股涼意從腳底升起,如一條冰涼的蛇,蜿蜒爬過她的後脊衝上頭頂。
怎麼能如此殘忍?!
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顫聲叫道:“娘……”
“敢作敢當。”林中月打斷她的話,看向其他人。
易雅蘭的臉瞬間刷白,連帶著紅腫青紫的半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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