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峰眼中帶著詭異的光,轉動輪椅逐漸逼近:“她的確罪該萬死,那你呢?”
“我?”易雅蘭被他眼底的狠厲駭到,求饒道:“我年少不懂事,在林中月的挑唆下,的確也做了壞事。”
“但我什麼都不懂啊,我隻是她手中的刀而已,求爹爹看在我尚且年幼的份上,給我改正的機會!”
易峰停在她面前,微微俯身逼近:“好啊,我給你機會。”
“多謝爹爹。”易雅蘭眼眶微紅,似乎逃過一劫。
但感動尚未蔓延,就聽易峰冷冷道:“彆著急感謝,我放過你的條件是你得承認,是你殺了林中月。”
饒是動彈不得,易雅蘭渾身上下都是製不住的懼意,似乎在顫抖,又似乎沒有:“什,什麼意思?”
“我的女兒,你早就該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易峰伸手在易雅蘭冰涼的臉上拍了拍。
“你們母女一丘之貉,揹著我做了什麼我不是不知道,隻是我身上殘疾無力動彈,無法計較報複。”
“但你們似乎忘了,我尚未被你們謀害之前,也曾心狠手辣。”
“到這份上,我活不成,當然也不會讓傷害我的人好過,你懂我的意思嗎?”
他的手比易雅蘭的臉還要冰涼。
彷彿一條劇毒的蛇,正吐著信子蜿蜒爬行。
易雅蘭激的不住顫抖,心裡的防線早就崩潰。
她就知道,易峰並不是看上去好欺負,林中月死了,下一個就是她了!
易雅蘭忍不住大哭求饒:“爹,我錯了,但我真是被逼無奈,夫人是我娘,我什麼都要聽她的,她則是聽外祖父的。”
“後來,外祖父發現她不一定靠得住,這才找上我企圖讓我幫忙,我人微言輕,實在是沒法子拒絕啊!”
易峰的食指豎在嘴前:“都是藉口,你爹我還沒死呢,就算被脅迫,你第一時間沒想找我坦白,就是你的錯。”
說話間,他緩緩抽出刀靠近易雅蘭:“别廢話了,最後一次機會,答應,還是不答應?”
易雅蘭心裡的防線終於破了,現在,她為魚肉人為刀俎,有選擇嗎!
巨大的恐慌之下,她身下浸出一灘水漬:“答應,我答應,求爹爹别殺我!”
“這才是好孩子。”易峰停下逼近的手,轉而把玩匕首:“我喜歡聰明人,這點,你不如你姐姐。”
“要不是雲氏的存在,或許她早就一飛沖天了,而不是等到被靈仙宗老祖宗發現。”
易雅蘭已經不敢去計較易峰的誇讚貶低了。
她嚎啕大哭,如同做錯事迷茫的孩子:“可我答應了,之後呢?”
“你給我的條件還是要我死啊,弑母的罪名落下,照樣活不成!”
易峰的匕首放在她的臉上:“誰說沒辦法,要是林中月罪無可赦,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不就好了嗎?”
易雅蘭抽抽搭搭,哭的停不下來:“你要我指證她害你?”
“不止如此。”易峰想到易晚的話,勾了勾嘴角,道:“我要你明日當眾揭發,是林中月害死了先夫人雲氏。”
“什麼?”易雅蘭聽到這話,連哭都忘了,愣愣抬眸:“你是不是說錯了?”
“沒有。”易峰手中的匕首在她脖子上流連:“就是你聽到的那樣。”
“你是林中月的女兒,這些年她帶著你參假各種宴會大會,她對你的寵愛眾所周知。”
“隻有你親口揭發,大家才會相信這個事實!”
“可……可……”易雅蘭腦子飛快轉著,完全不能理解:“先夫人雲氏死的時候,我娘尚未進門。”
“就算我指證,大家都不是傻子,怎麼能相信,這個理由也太扯了!”
易峰的刀尖停在她脖子間的動脈處,帶著癲狂的笑意:“誰說她不進門,就不能害雲氏了?”
“逍遙宗二小姐對望鶴門門主一見傾心,芳心暗許,但她的身份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做妾。”
“所以她一邊覬覦望鶴門門主,一邊在暗裡買通瞭望鶴門先夫人雲氏房中的下人,在雲氏飯菜補品裡面下慢性毒藥。”
“也正因為林中月不是望鶴門的一份子,和望鶴門八竿子打不著,誰也沒有設防。”
“就這樣,先夫人雲氏因為慢性毒藥損了身子,等發現時已經晚了,哪怕她自己精通醫藥亦是於事無補。”
“強撐著生下孩子不多久,先夫人香消玉殞,林中月趁機勾引門主,從未嫁進瞭望鶴門。”
“這些,望鶴門門主都不知情,還以為遇到了第二個真愛,但林中月不滿足於此,竟然伸出手害了門主……”
說完,易峰轉向目瞪口呆,長大嘴巴的易雅蘭,笑道:“如何?”
“這,這!”易雅蘭心口劇烈起伏,又驚又怒:“爹爹,你和林中月結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這麼說,不但攀咬了林中月,還順帶將外祖父牽扯進去,這不照樣是把我忘火坑裡面推?”
易峰手中的刀再度遊走,像是索命的鐵鏈冰冷刺骨:“勒令棋發出,非大事不消。”
“難道你以為我殺個林中月,會啟動這麼重要的東西?”
易雅蘭迎著他嘲弄的眼神,後知後覺終於明白了。
是她猜測有誤,易峰的時間限製並不是留給林嘯山的,難怪林中月有去無回命喪於此!
易雅蘭的恐慌變成了瞭然:“你有意放寬時間,不是和我預想的那樣,想給林嘯山留後路。”
“從頭至尾,你都有其他目的!”
易峰一笑:“終於反應過來了,我可憐的女兒。”
“你到底要做什麼?”莫大的恐懼再度襲上心頭,易雅蘭說話都開始不利索,磕磕巴巴問道。
“想對付外祖父?!”不等易峯迴話,她又搖頭,自我否定道:“不,你大費周章,肯定不僅僅是這樣。”
“究竟是什麼呢?”
易峰的匕首閃著寒光,在她雪白的脖子中間緩緩壓下:“不該你想的事情,千萬别想,也别問。”
“沒聽說過一句話嗎,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林中月倒是知道所有真相,所以她死的這麼淒慘。”
餘光之外,儘是屬於林中月的紅色!
脖子間的疼痛並不強烈,易雅蘭知道這是警告,趕緊表明自己的立場:“我不問了,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易峰滿意笑道:“還有呢?”
易雅蘭嚥了口口水,易峰的樣子倒映在她眸中,並不是人樣,而是惡魔!
她艱難開口:“我會按照您的說法,揭穿林中月的罪行,還有林嘯山所作所為!”
“這才對。”易峰拿出一個東西塞在她荷包中:“今日别打開,明日之時,這個會助你一臂之力。”
“是什麼?”易雅蘭到底是經不住好奇,下意識問道。
易峰一個眼神過去,彷彿帶著刀的警告。
易雅蘭立刻改口:“我不問,不看!”
“好了,知道你最乖。”易峰收回匕首,大掌落在易雅蘭頭頂:“明日,一切都靠你啦!”
他的撫摸並沒有父親該有的慈愛,有的隻是恐懼!
易雅蘭牙關都在顫抖:“是……”
說話間,她竟然發現自己能夠動彈了!
巨大的恐慌籠罩著易雅蘭,她失去支撐,一下子軟在地上。
地上都是林中月的血,易雅蘭想起身,掙紮著弄得渾身都是血漬。
易峰欣賞著她的狼狽,輕聲道:“剛才還忘了跟你說,你觸到的東西不僅僅是迷藥。”
“現在,你是不是感覺頭腦發麻,連舌尖都是木然的感覺,後腦勺隱隱作痛?”
易雅蘭沒答話,但她的表情已經說明,易峰說的都是對的!
易峰哼了哼:“這種藥是先夫人留下的獨家秘藥,隻有我知道解藥在哪兒,你乖乖按照我的話做,明日後,我會給你解藥。”
“相反,你若是生出半點異心,或者想背叛我,這種藥會讓你生不如死!”
易雅蘭剛有的二心,被徹底扼殺在搖籃中。
她帶著哭腔表明忠心:“爹放心,雅蘭從此都會聽您的安排!”
“很好,瞧你這一身臟汙。”易峰擺擺手:“趕緊回去洗了吧,臟死了!”
易雅蘭的視線落在易峰身上。
他才殺過人,可週身衣袍並沒有半分血漬,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
易雅蘭不敢問,也不敢再說什麼,艱難的從血跡中爬起來:“爹,我先告退。”
“嗯,記住,别讓任何人知道這裡的事。”易峰看著她的身影,哼道。
“也别想耍花招,那個楊樹啊,不足以幫你通風報信!”
已經走了兩步的易雅蘭猛然回頭,驚悚的盯著易峰。
“這麼看我做什麼?”易峰拍拍手,拿出她交給楊樹的荷包丟過去:“楊樹是我的弟子,卻偏心你,還企圖壞我的事。”
“這等背叛我的弟子,留著無用,我已經清理了!”
易雅蘭不敢留下,更不敢看那個沾了血跡的荷包,見鬼似的往外衝。
看到她倉皇狼狽的身影,易峰的笑意逐漸沉下來,鄙夷道:“就這點膽子,還敢幫林嘯山,蠢貨!”
“門主。”宋叔一身血,從帷帳後走出來,指著地上的林中月問道:“夫人呢,要怎麼處理?”
“掛去她房間門口。”易峰將匕首丟下,冷冷道:“晚上讓鄭福生去瞧著!”
宋叔猶豫著道:“可鄭福生早就投靠夫人,他若是將此事宣揚出去,豈不是壞了您明日大計?”
“把楊樹的事告訴他。”易峰消失的笑意重現:“鄭福生也算弟子裡的聰明人,他知道怎麼選擇。”
宋叔趕緊去做。
易峰的輪椅在血泊中紋絲不動。
等宋叔的身影完全消失,他緩緩抬頭,從半開的窗戶看向星月漫天的夜空,輕聲道:“阿瀾,沒想到呢。”
“你死了這麼多年,留下的東西依舊能夠幫我這麼大的忙,否則以我這身軀,如何殺死林中月,又何時才能好轉?”
說話間,他撐著輪椅緩緩站起來。
一步步艱難挪動,走到林中月身邊蹲下。
林中月生機全無的臉上滿是死氣,灰白的眼睛瞪著虛空。
不知道是為自己不瞑目,還是放不下身份地位,亦或者牽掛易長赫。
易峰沒有動她,看了良久,忽然哈哈笑起來:“林中月,機關算儘又如何,哼!”
……
窗戶外,易晚和小糰子大眼瞪小眼,旁邊還有個鄙夷的綠蔭。
他們都用了隱身符,易峰看不見。
但易峰的所作所為全被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易晚捂著小糰子的嘴。
早在易峰威脅易雅蘭時,他就差點驚叫出聲。
第二次差點忍不住,是在看到易峰站起來。
擔心小傢夥失態鬨出動靜引起易峰的懷疑,易晚示意綠蔭留下繼續監視易峰,她則是帶著小糰子回永安閣。
終於坐在永安閣的椅子上,小糰子驚呼道:“天哪,要命,易峰怎麼回事?”
“忽然間變成了個冷血惡魔,還有他那身子,你不是親自把脈,確定他已經不成了。”
“就算你失誤,今天五長老親自診脈,結果和你看到的一模一樣,斷定他沒幾日活頭。”
“怎麼忽然站起來了,天哪,要不是親眼所見,我絕對不會相信!”
易晚蹙著眉——不怪小傢夥大驚小怪,要不是親眼所見,易晚也不會相信的。
一個瀕死之人,癱瘓多年,竟然能站起來!
易晚深吸一口氣,猜測道:“易峰手中,有我娘留下來的藥。”
“若我沒弄錯,她是白雲城神醫雲氏的傳人,她的醫術肯定厲害,叫人佩服的那種。”
“自然,她留下的藥也並非尋常之物!”
小糰子年幼,一時間顧不上思考,脫口而出:“既然這麼厲害,她怎麼會被林中月那個巫婆害死?”
說完,他才意識到說錯話了,吐吐舌頭道歉:“小晚晚,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這麼說。”
“我隻是好奇,根據我們所知,當年你孃親是被易峰林中月下毒害死的……”
“我知道。”易晚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道:“我也奇怪,或許這個答案,隻有易峰和慧嬤嬤親口說出來了。”
根據今日易峰拿出來的藥,足以見得雲氏的醫術厲害,她能肯定,易峰和林中月絕對用了非常人的辦法!
或許就在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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