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暗算了。”常景棣害怕她擔心,勉強擠出一個笑意:“我沒事,稍微緩緩就好。”
“都這樣了,還強撐著說沒事呢!”雲晚意既是心疼,又是責備:“你既知曉柏順身份不簡單,還單槍匹馬的過去。”
“别說等我一起,退一步說,你難道不知道戒備嗎?!”
說起這個,常景棣帶著幾分慶幸:“好在你沒有一起,柏順早有準備。”
“整個縣丞府都被他佈下了誅仙陣,若非有重羽扇護體,我隻怕在劫難逃。”
“你懷著身孕,在那陣法中肯定會受傷!”
雲晚意說話間沒閒著,一直在給常景棣察看傷勢。
他沒有明面上的傷痕,全是內傷!
尤其是脈象,亂的可怕,且隱約有魔氣浮動的痕跡!
“誅仙陣?”雲晚意按下心酸,連忙問道:“為何誅仙陣法下,你體內會有魔氣?”
常景棣知道瞞不住了,苦笑道:“還記得上次我被偷襲嗎,那時候我們之間因為種種事情彆扭。”
“我被偷襲受傷,害怕你覺得我賣慘示弱,下意識對你隱瞞了,那魔氣殘留尚未徹底清除,今日恰好被柏順的誅仙陣所傷。”
“那陣又並非誅仙陣,邪門的很,饒是我所有防備,還是中招……”
還有一句話,他想了想並未說出口。
那誅仙陣看上去,像是為他量身定做,恰好勾起他體內壓製的魔氣!
雲晚意聽完常景棣的話,臉色一白:“魔氣殘留,你,你竟敢隱瞞這麼重要的事。”
“你我修的是正道,魔氣擾亂體內氣息,你的靈力和能使用的咒法全部要大打折扣。”
“也難怪你所有防備,還被誅仙陣傷成這樣,但凡你運氣再差一點,今日隻怕連回都回不來!”
常景棣咳嗽了幾聲,捂著心口勉強爬起來:“當初殘留的魔氣並不多,我的靈力足以壓製。”
“所以便沒放在心上,誰知道就那麼一絲……”
他氣息不勻,體內兩股氣息不斷交織,從壓抑的語氣也能聽出他有多難捱。
“好了。”雲晚意深吸一口氣,打斷他的解釋,道:“先别解釋這麼多,我幫你把魔氣引出來。”
“不行!”常景棣一把鉗住她的手腕,拒絕道:“你懷有身孕,已經到了後期。”
“引魔氣出體必要消耗你大部分靈力,現在的我已經很虛弱了,若是你也沒了保護自己的靈力。”
“墨夷趁虛而入找上門,你便徹底陷入危險了,不能這樣!”
墨夷的目的一直很明顯——他要藉著雲晚意這一胎轉世!
雲晚意使勁掙脫他的手,苦笑道:“還有别的辦法嗎,你應該能感覺到魔氣在體內遊走壯大。”
“受傷後,你的靈力再也不足以壓住這些亂竄的魔氣了,沒人幫你,你體內的魔氣會一點點將你的靈氣吞噬。”
“等你徹底淪為魔物,我便是用儘靈力,也不可能改變什麼了!”
常景棣卻是重新抓住她的手,搖頭道:“不管我是淪為魔物,還是和魔氣同歸於儘,也不準你出手。”
“你我都清楚墨夷的打算,柏順多半是他的人,讓我受傷引出魔氣,保不齊就是他們的計劃之一。”
“一旦你中計,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麻煩,你要真想救我,還有個法子。”
雲晚意聽到他的話,心裡焦急,卻在不端迫使自己冷靜。
這種節骨眼,越是焦躁失了主心骨,越是會落入對方的圈套。
不能自亂陣腳!
雲晚意好不容易冷靜了些,終於想到常景棣說得法子是什麼:“你難道想用閒空大師的陰陽鏡?”
常景棣忍住痛楚,微微點頭,道:“如今我的重羽扇用不成,你的姮之玉作用不大。”
“那陰陽鏡除了能倒轉乾坤,也能借日至神力,至剛至陽之氣能壓住魔氣。”
“等我恢複後,自然能重新掌握身體,不至於被魔氣擾亂。”
雲晚意聞言一頓,蹙眉道:“可閒空大師被惡龍重創,沒有神之羽翼的幫忙,情況隻能勉強維持不惡化。”
“他能活著都是萬幸,不可能再催動陰陽鏡了。”
常景棣虛弱的搖頭,道:“不需要他,隻要你知曉咒語……”
雲晚意臉色微變:“陰陽鏡對於閒空大師而言,便如重羽扇對你,姮之玉對我一般重要。”
“此等上古法器早就認主,豈能叫外人知曉密語?”
常景棣捂著心口,深吸一口氣,道:“可現在隻有這個法子了,白梵那邊不肯幫忙。”
“我們沒法找到其他千年前的人,便是找到也不敢放心。”
雲晚意蹙眉想了想,伸手貼在他額頭。
靈氣帶著溫潤,從她掌心過渡到他身上:“我先給你些靈力對抗你的魔氣。”
“我去閒空大師那邊瞧一瞧,若是他願意幫忙,我們便用你說的法子。”
“若是不能……”
她沒把話說完,兩人臉色沉重,都清楚她後面的話是什麼。
雲晚意來不及問雲影和大寒的去向,叫打來熱水的立秋暫時看著常景棣,她則是去後院看閒空大師。
那日和藍家的人一起,從沄溪鎮逃出來後,閒空大師一直被安置在後院廂房。
雖然有人守著,可他情況不太樂觀。
惡龍帶著劇毒又無解的黏液,在他身上腐蝕出的傷口完全沒恢複的跡象。
雲晚意隔一日就需要給他開創颳去腐肉上藥,但,凡間的藥材對惡龍抓傷作用微乎其微。
推開門,熟悉的腥臭味鋪面而來,閒空大師整個人泡在藥浴中,神色痛楚的閉著眼。
“大師。”雲晚意輕喚了一聲。
閒空大師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聲音微弱:“昨日不是剛清創嗎,怎麼又過來了?”
每一次清創,都幾乎要閒空大師半條命,他比誰都害怕那種感覺。
雲晚意一頓,不忍去看閒空大師身上的傷痕:“今日不用清創了,我遇到了些事,需要找大師幫忙。”
閒空大師聞言,竟然忍不住笑了,痛楚的聲音裡帶著自嘲:“我現在這幅樣子,還能幫你什麼?”
他動彈艱難,若非雲晚意封閉了他的七竅,他吃喝拉撒都要在這浴桶中進行!
毫無尊嚴,還能幫人什麼?
雲晚意也知道,現在說那些事頗為不妥,但常景棣的情況同樣迫在眉睫。
她不得不硬著頭皮,道:“帝諶受傷了,被誅仙陣暗算,差點沒回來。”
“他的傷需要用到大師的陰陽鏡,我隻能硬著頭皮開這個口。”
“什麼!”閒空大師聽到這話,情緒再一次激動,甚至忘了周身疼痛大幅度動了動。
浴桶中的藥水,隨著他的動作起了一大層漣漪。
激起來的水碰到他的傷口,閒空大師才察覺到痛楚,他坐回水裡疼出了氣音:“誅仙陣,這怎麼可能?”
“饒是千年前,能啟動誅仙陣的人也寥寥無幾,這可是千年後!”
雲晚意無奈道:“我也納悶呢,但帝諶親身經曆,不會有假!”
閒空大師身上的傷實在是疼的厲害,額間早就滲出豆大的汗珠。
他不敢動彈,眨著眼不讓汗珠流入眼中:“好,就算有誅仙陣,以帝諶的本事,怎麼可能被傷到?”
“要用到陰陽鏡,可見他傷勢極為嚴重!”
雲晚意沉沉點頭,歎道:“的確很嚴重,否則我也不會打擾大師養傷。”
“你,你們……”閒空大師逐漸冷靜,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被忽略了:“不對,陰陽鏡至剛至陽。”
“帝諶修的是火係,誅仙陣可傷不到這個地步,他到底怎麼了?!”
雲晚意知道瞞不住了,歎道:“此前他被魔物偷襲,體內尚有沒有完全清除的魔氣在。”
“誅仙陣蹊蹺,引發他的魔氣……”
閒空大師自己也是修士,自然清楚其中的關竅,但他還是難以置信問道:“帝諶體內一直有魔氣?!”
雲晚意歎了一聲,再度點頭:“對,他回廢礦給墨夷的封印加持,關鍵時期被躲在暗處的魔物偷襲。”
“嘶……”閒空大師沉著眉眼,冷聲道:“姮晚,你一點兒也沒覺得不對嗎,他可是帝諶啊!”
“想當年無量宗在千萬宗門前也能排在前幾,他身為少宗主,便是和你一起曆經輪迴,也不可能被區區魔物所傷吧?”
閒空大師就差明晃晃說出他懷疑帝諶有問題了。
雲晚意又歎了一聲,無奈道:“大師不是同樣被惡龍所傷,他當時全心全意都在如何封印墨夷上。”
“一時不察才給魔物鑽了空子,並非他有意。”
閒空大師看了雲晚意一眼,冷笑道:“你為他辯解,那他可有告訴你,墨夷和他有一番淵源?”
雲晚意一時間,沒明白閒空大師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不可能,整個無量宗都死在墨夷手中。”
“帝諶便是為了老宗主和宗門內的師兄弟,也絕對不可能和墨夷扯上關係!”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信。”閒空大師眯著眼,忍著周身疼痛,道:“我也是在咱們三人重逢相認後,無意間用陰陽鏡窺探到。”
“且帝諶和墨夷的淵源,就在你說的無量宗老宗主身上。”
雲晚意一頓:“帝老宗主?!”
“對,當初墨夷所到之處,所有宗門無一倖免。”閒空大師說起這些,聲音沉痛無比。
“無量宗和玉姮宗實力超群,是最後遭殃的幾個,墨夷壓根就沒殺帝諶他爹。”
“相反,他爹的元神都在墨夷手中,你乃修士,難道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雲晚意徹底愣住了。
屋內一片沉默,閒空大師並未打斷這份沉默。
雲晚意定定的站在原地,門外恍惚有風吹過,她耳朵傳出陣陣嗡鳴,似乎聽見了,又似乎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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