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小糰子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他也反應過來,除了他之外,隻有蒼朮知道他們要下山!
他們要來陳家辦事,蒼朮並未跟著,而是在馬車上等候。
這個時辰,蒼朮在做什麼?
“不會吧!”小糰子想到這個可能,又自顧自否定:“蒼朮對小晚晚很忠心的。”
“她對小晚晚的關切照顧,我仔細觀察過,真心難得。”
易晚早在小糰子開口之初,就想到了種種可能。
她也懷疑過蒼朮,不過轉瞬即逝。
最可能的不是蒼朮和小糰子,而是她心裡那道莫名的心聲!
既然能影響她的決定,左右她的思想,未必不能將她的行蹤,通過某種她意想不到的方式傳出去!
她早該想到的。
霍利和蛇妖勾結這麼大的事她都沒想起來,要不是小糰子提醒,隻怕她真的會忘了!
當時她就覺得不對,那時思緒紛擾沒有想出關鍵,這會兒將種種事情串起來,才恍然大悟。
“不是蒼朮。”易晚接過話,苦笑道:“不論是小糰子還是蒼朮,都不會背叛我。”
“你怎麼這般肯定?”帝諶打量著她的神色,低聲提醒:“妖物詭計多端,以我們不知道的方式收買人也未嘗不可。”
“小糰子的確不可能,你對蒼朮還是不要太信任了,她和你並未時時刻刻在一起,總有空子可鑽。”
易晚搖頭,那原因她依舊說不出口,隻能道:“蒼朮自小跟著我。”
“永安閣被林中月打壓到泥土裡,不少婢子受不住選擇離開,她都不曾生過二心。”
“如今雖說不算徹底苦儘甘來,好歹比至暗時刻要強不少,蒼朮沒理由背叛我。”
小糰子牽著易晚的手,小聲道:“我也不願意懷疑蒼朮,可你的行蹤總不會自己跑到九頭蛇那邊。”
“她本能不願意背叛,被逼無奈呢,你也看到了葒萼和陳金華的下場,他們都不是心甘情願如此。”
易晚依舊搖頭:“不會的,蒼朮不可能!”
她篤定的態度,終於讓帝諶意識到了問題:“晚晚,你是不是猜到了什麼?”
易晚别開臉,搖頭道:“我隻知道蒼朮對我的用心,我相信她。”
她逃避的態度,他再熟悉不過了。
帝諶敢肯定,易晚必是清楚緣由才會如此確定!
但,易晚不願意說,帝諶不會強迫。
他歎了一聲,結束這個話題:“既然你相信蒼朮,必然有你自己的考量。”
“九頭蛇背後有我們不知道的人,或許,是那人在無形中幫了它。”
“這件事按下不提,我們得儘快回靈仙宗了。”
小糰子深以為然:“外邊太危險了,還是雲頂安全。”
易晚點點頭,順著他的意思道:“今晚就回去吧。”
對於這個小插曲,兩人見到蒼朮後,默契的沒有提及。
隻有小糰子,他本就坐不住,馬車行至過半,終於忍不住湊到蒼朮旁邊問:“你剛才去哪兒了?”
“啊?”蒼朮被他問的一愣一楞。奇怪道:“小姐吩咐我在馬車上等你們,我是一刻也不敢離開。”
“生怕你們回來時找不見我,所以哪兒也沒去,小祖宗為何會這麼問?”
蒼朮到底年輕,外邊喧囂熱鬨,她和易晚常年都在永安閣不曾見過,當然想湊熱鬨瞧瞧。
除了撩開馬車簾子看了之外,至始至終沒下馬車!
小糰子乾笑兩聲,看了眼易晚:“今日燈會很熱鬨,我們一起逛了一半,臨時有事不得不離開。”
“你一個人沒把剩下的逛完,真是可惜了。”
蒼朮雖是惋惜,話裡沒有半點後悔:“燈會重要,但小姐吩咐更重要。”
“望鶴門沒了,不用一直呆在永安閣,以後每年都能看燈會,所以想想也沒那麼遺憾。”
“說起這個,再過個把月就是中秋了,除了燈會還能賞菊賞月,到時候肯定更熱鬨。”
她坦坦蕩蕩,沒有半分隱瞞,小糰子確定不是蒼朮出賣了易晚。
他笑了笑,承諾道:“放心,下次我和小晚晚出來,必定還帶著你。”
“那我提前多謝小祖宗了。”蒼朮喜笑吟吟,轉向易晚問道:“小姐的事順利嗎?”
“還算順利。”易晚頓了頓,吩咐蒼朮道:“我們今晚回靈仙宗,明日還得麻煩你去一趟望鶴門幫忙收尾。”
“雖說有雲宗主派去的人在那邊,你到底是我的心腹,别落人口實。”
“好。”蒼朮明白易晚的顧慮,應下的同時又道:“不如我今晚就去望鶴門吧,省的來回跑。”
“晚上不安全。”易晚眯著眼,道:“大半夜的,你一個小姑娘,又不會修術。”
“都聽小姐的安排。”蒼朮停頓了一瞬,遲疑道:“望鶴門沒了,先夫人的墓碑要不要遷出來?”
“不用,靈位帶出來就是。”易晚按著眉心,樣子帶著幾分疲憊。
蒼朮趕緊道:“路程還遠,小姐先休息,等到了我叫您。”
易晚需要靜下來仔細分析最近發生過的事,她沒推辭,點了點頭。
帝諶自打上馬車後,就沒說過話。
馬車內安靜下來,在黑暗的山路上顛簸,一搖一晃中小糰子早就靠著易晚睡著了。
易晚閉著眼冥想,分析最近發生的一切。
在大溪山,她親眼見到九頭蛇將她的魂魄交給帝諶,帝諶又說起魂魄被做了手腳。
易晚完全相信這個說辭。
更早些,她和小糰子在易市遇到偽裝過的九頭蛇之後,曾有短暫的昏厥。
從那時候起就不太對勁,心聲,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出現的!
所以,極有可能這就是真相!
正想的出神,易晚心裡那道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你倒是厲害,變著法給自己洗腦。”
“我就是你,跟九頭蛇那妖物沒有任何關係,否則你以為姮之玉和帝諶給的玉佩,不會發現端倪嗎?”
心聲充滿譏諷,明顯在嘲笑易晚的淺薄。
易晚沉默著,並未迴應。
那道心聲說的有道理,若真有那麼大的問題,姮之玉和玉佩應該有反應。
可,除了心聲之外,還有誰能把她的訊息,悄無聲息傳給九頭蛇?
那麼多恰好,她不認為是巧合。
她的想法,完完全全被心聲洞悉。
心聲再度譏誚道:“易晚啊易晚,有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你長了個有用的腦子,卻轉不過彎來。”
“我不可能出賣你,小糰子不會,蒼朮亦是沒可能,那經手的人呢?”
易晚終於在心裡回了此番第一句話:“什麼意思?”
“笨啊,馬車哪兒來的?”那心聲嗤笑道:“蒼朮大張旗鼓的用靈石收買望鶴門的人。”
“來來回回那麼多,總有人私下探查你的行蹤,再說了,下山參加燈會又不是稀奇事。”
易晚沉默了一瞬,哼道:“或許是我想多了,但你幾番乾預,我對你實在厭惡。”
“哪怕你是我身體內的一部分,我也不喜歡你對我的決定指手畫腳!”
心聲氣急敗壞,怒道:“易晚,我出現是為了幫你穩住心神,帝諶這樣會哄騙人。”
“若我不提醒,你遲早要被他吃乾抹淨,骨頭渣子都不剩。”
易晚蹙著眉,迴應道:“不管之前如何,現在的他看上去對我很好,並沒有想象中的利用和圖謀。”
說起這,她驟然想到剛才在陳府,蛇妖吃人的場景駭人,他察覺到後擋在她身前,替她擋住血腥。
遇到葒萼暴走,還有蛇妖化形時,帝諶亦是如此。
若真隻是圖她這具身子去當心上人的容器,沒必要在乎她的感受。
反正現在的她尚未和魂魄完全融合,並非姮晚,也不是雲晚意!
“我早就跟你說過。”易晚態度更冷了,眉頭也隨之蹙的更緊:“我自有分寸,不需要你多次出現!”
“好好好,我不說了!”心聲惱羞成怒,幾乎是怒吼著退場:“易晚,你不聽我的,遲早要拉著這身子一起死!”
說完,它徹底消失了,恍如從未出現。
易晚長出一口氣,緊閉的雙眼不曾睜開,雙手一下下按著酸脹的眉心。
不遠處的帝諶,將她的反應儘收眼底。
來回折騰,他知道她必然疲累,可再累再困,她臉色也不該變化如此頻繁。
閉著眼,那雙柳眉皺的能夾死蚊子,煩躁溢於言表,整張臉寫滿了煩憂!
何況,她每次的變化,都像是和人對話後的煩躁不安。
這裡沒别人,她也沒自言自語,能和誰說話?
帝諶盯著她的反應,越發覺得奇怪。
他的視線過於明晃晃,易晚終於睜開眼朝他看來。
四目相對,一個眼底充滿探究,另一個則是煩躁疲憊。
帝諶率先開口:“想到什麼煩心事了?”
易晚猜到他看出自己表情不對了,遮掩道:“為了九頭蛇,以及它背後的神秘人。”
“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人頂著。”帝諶笑了笑:“還有我在,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
易晚差點下意識將煩惱說出來。
話到嘴邊,她轉而笑道:“我知道,有師父在,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易晚笑意勉強,帝諶無奈歎道:“晚晚,我不知道你為何對我如此戒備。”
“但,不管發生什麼不管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對你構成威脅,而且,你永遠都能依靠我!”
他過於真摯,期待著她的迴應。
灼熱的眼神,讓易晚不知如何是好,隻能别開臉輕聲道:“師父誤會了,我沒有對你防備。”
“剛才說的也都是實話,九頭蛇一直躲在暗處,我害怕它對我身邊的人下手。”
在帝諶說話前,她將話題徹底鋪開:“九頭蛇甚至能和靈仙宗的人勾結,霍利那等身份,絕對不不止為對付我。”
“難以想象,它真實的目的是不是師父你!”
帝諶嗯了一聲,安撫道:“這次回去我會查清楚霍利,到是你自己,新弟子的比試大會要到了。”
“望鶴門的恩怨解決,你要把所有心思放在比試上,還有半個月,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易晚嗯了一聲,再無他話。
帝諶也沉默了下來。
馬車內,除了小糰子均勻的呼吸聲之外,一片安靜。
天色泛出魚肚白,馬車終於抵達了靈仙宗雲頂。
時間尚早,帝諶抱著睡熟的小糰子下車,輕聲叮囑易晚:“累了幾個月,你好好休整一日。”
“晚上一起用膳,剩下的事情雲振天會叫人解決。”
易晚垂著眼眸點頭:“是,都聽師父的安排。”
兩人分别,一個走向思晚庭,一個去了念晚樓。
在望鶴門這一陣兒,易晚沒出多少力氣,心的確疲憊至極。
簡單洗漱睡下後,踏踏實實睡到了中午過。
本來還想繼續睡,但夏日的夕陽過於強烈,透過窗欞灑在榻前,厚厚的帷帳也遮不住那層光。
“什麼時辰了?”易晚迷迷糊糊,扒開帷帳朝外問了一句。
話音落下,白朮歡快興奮的聲音響起:“小姐,未時過大半了,你要起來了嗎?”
易晚打著哈欠從榻上爬起來,眼睛微眯著,尚且不適應強光:“起來吧。”
“水一直備著。”白朮高興中帶著怨懟:“小姐出去近兩個月,中間隻送了一回訊息過來。”
“您是不知道,我和慧嬤嬤天天每每盼啊盼,經常去門口張望,期盼您歸來。”
“沒成想悄然大半夜歸來,要不是早間遇到了蒼朮出門,我還不知道您回來呢!”
易晚伸懶腰的動作一頓:“蒼朮已經出去了?”
“嗯。”白朮奇怪道:“她說您吩咐的,今日要回望鶴門去,怎麼,您不知道?”
“知道。”易晚蹙了蹙眉:“我還想著叫你跟她一塊兒,互相有個照應。”
“那您說遲了。”白朮頓了頓,又道:“不過我離開您許久,才不要去望鶴門呢。”
“得了,恢複之前說話的方式吧!”易晚終於徹底清醒:“您啊您的,我都聽不慣了。”
白朮一笑:“好,對了,慧嬤嬤在外澆花,您先用膳再去找她吧。”
回到雲頂,縈繞心間的煩躁消散不少。
易晚洗漱吃過飯,找到正在侍弄花草的慧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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