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叔謹記易峰警告,一個多餘的字都不敢說。
直到到了易峰屋門口,宋叔弱弱停下,小聲道:“二小姐,門主和您有話要說,我就不進去了。”
門緊閉著,他聲音極小,但屋內的易峰卻聽到了:“都進來!”
易雅蘭和宋叔兩人同時一僵,看向彼此。
修行之人耳聰目明不奇怪,可易峰癱瘓了這麼久,靈根早就毀了!
來不及表達什麼,屋內再度傳來聲音:“進來,都聽不到嗎,還是需要我親自來請你們?”
宋叔趕緊推門進去,訕訕解釋:“門主息怒,是我不好,我想著您和二小姐要談話,不方便聽著。”
易雅蘭緊隨其後。
進門那一霎,她就愣住了。
易峰一身鴉青色長袍站在輪椅邊上,以往因為生病憔悴的面頰煥然一新。
若是不知道他曾病過多時,沒人會看出來!
“爹,你,你好了?”易雅蘭無意識問道。
易峰一笑:“談不上好,已經在恢複了。”
易雅蘭不傻,短短一天一夜易峰的變化可謂是翻天覆地。
她猜到和林中月的東西有關!
但此時,她不敢繼續往下問,隻能強撐著笑顏:“恭喜門主,賀喜門主,您能恢複,對我們望鶴門而言,可謂是天大的喜事!”
“你為我高興?”易峰似笑非笑,瞳孔中的光芒卻陰險。
易雅蘭避開他的眼神,點頭道:“當然,您是望鶴門門主,是我父親,我當然希望您好起來。”
“恰好今日所有宗門的人都會出現,也好見證這個大喜事。”
“你能這麼想就好。”易峰話裡帶話,道:“今日對我,對望鶴門來說都很重要。”
“我不希望節外生枝,更不希望任何不長眼的人打擾我的計劃,你明白嗎?”
警告的意味明顯,易雅蘭冷汗都出來了:“爹請放心,沒人會不長眼!”
“那就好。”易峰滿意的瞧著她的反應:“時間不算早了,鄭福生昨晚守著你娘整夜,精神不濟。”
“你作為我女兒,出去幫著吧,何況你外祖父也要來。”
易雅蘭哪裡還敢和林嘯山有牽扯,聞言立刻道:“今日之事,事關夫人和望鶴門,我還是避嫌為好。”
“招待林宗主的事,我會托付給幾位師兄弟。”
“你識大體就好。”易峰嗯了一聲,意味不明道:“出去吧。”
“是。”易雅蘭機械點頭,轉身出去。
夏日的上午,陽光已經非常強烈了。
一出門,熱浪迎面撲來,易雅蘭卻彷彿置身冰窖。
她後背全是因為害怕出來的冷汗。
走了幾步,她總覺得不對,猛然回頭。
遠遠的,易峰正在門口盯著她的背影,隔著一定的距離,她彷彿看到了一條巨大的毒蛇,長著血口吐著信子!
易雅蘭不敢再看,腳步不由自主加快。
易峰收回視線,轉向宋叔:“扶我出去。”
宋叔趕緊上前攙扶著他,小心翼翼道:“門主,您不要輪椅了嗎?”
“不要。”易峰嘴邊蔓延過笑意:“那個破椅子,一坐就是上十年,我已經受夠了!”
說著,他猛然抬手指向輪椅。
五步之遙,輪椅應聲而碎!
宋叔嚇得腳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易峰側頭睨著他:“走不穩了?”
“沒,沒有!”宋叔結結巴巴解釋:“恭喜門主好轉!”
易峰哼了一聲:“去易晚那邊。”
這邊的動靜,被綠蔭看在眼裡。
綠蔭一刻不敢耽擱,搶在易峰之前把一切告知易晚。
易晚正在教小糰子下棋,聞言轉向綠蔭:“易峰往我這兒來了?”
“是啊!”綠蔭著急道:“易峰的腿尚未完全恢複,走路需要人攙扶,也很緩慢。”
“但他的確往你這兒來了,跟那個宋叔也是這麼說的!”
易晚收回視線,冷嗤道:“他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你知道他要做什麼?”小糰子拿著棋子,疑惑道:“這個節骨眼來找你,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要不我出面趕走他,你别見他了。”
易晚笑了笑,環顧四周道:“這裡是永安閣,是我娘住過的地方。”
“你能攔住他看我,還能光明正大阻止他看先夫人的屋舍?”
小糰子嘟著嘴,說出口的話卻很老成:“相信我,你不想見,我就有辦法。”
“總歸是要見的,能阻止這一次,等一下不還是得見面?”易晚放下白子,指點小糰子棋局:“你落子在這,釜底抽薪。”
小糰子著急,按照她說的草草放下棋子,差點急的跺腳:“哎呀,你還有閒心下棋呢,趕緊想想易峰的事。”
“不用想。”易晚盯著棋盤,拿著棋子道:“人人都以為自己是執掌棋局的人,殊不知很多事並非看到的那樣。”
小糰子聽不懂,氣呼呼道:“你可真是心大,易峰可不是從前的易峰,他甚至不是人了!”
“你難道不怕他忽然間發難,對你不利?”
“還有你在呢。”易晚捏了捏小糰子的臉,失笑道:“再說了,他現在動我,可不是明智之舉,所以他不會。”
小糰子臉色稍微好轉,卻也好不到哪兒去,嘟嘟囔囔道:“雖然有我,可很多危險還在!”
易晚又捏了捏他的小臉,還要說話,宋叔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蒼朮出去看了眼,回來時臉色複雜:“人來了。”
“放進來。”易晚把手中棋子全部放下,起身道:“小糰子,等下你什麼都不要說,也不要做。”
“否則打草驚蛇,才算是壞了我所有的計劃!”
小糰子遲疑的點頭。
人很快進來了,還伴隨著唏噓:“一晃多年沒來,永安閣還是老樣子,似乎什麼都沒變,又似乎什麼都變了。”
“什麼都會變的。”易晚站在桌子旁邊,聞言一笑:“門主恢複的不錯,短短時間已經能下地走路了。”
“這不是你給的丹藥好?”易峰一笑,緩緩進門坐在她身邊:“哎呀,來到這,我這心裡就不免想到你娘。”
“永安閣是她最喜歡的地方,你娘性子恬靜,最喜歡清淨優雅的地方,當初我還不肯呢,覺得此處偏僻,會委屈了她。”
“她說這裡無人打擾,自在舒適,沒想到啊,命運弄人,多年後我成為廢人,和她天人永隔。”
易晚一笑,順勢坐下道:“或許當年她選擇這個地方時,也不會想到會殞命於此。”
“更猜不到這永安閣,會變成囚禁她女兒的牢籠,差點害得她女兒也喪命。”
易峰歎了一聲,看向她的眼神帶著哀傷:“晚晚,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很多事我也無可奈何。”
“當初和林中月在一起……唉,很多事我沒法跟你解釋,但的確是無奈之舉。”
易晚的指頭點在桌上,輕輕敲了敲,聲音不大:“其實你若要解釋,我可以替我娘聽一聽。”
“當年,是林嘯山逼著你娶林中月的?”
易峰眼睛微眯,垂下的眼皮遮住裡面的陰鷙。
在抬眼,陰鷙消失,隻餘下了身不由己的霧氣:“晚兒,我承認,我接近林中月是因為逍遙宗的勢力。”
“當初我剛接手望鶴門不久,門內老門主和我那些兄弟姐妹們留下的勢力還在,我一刻也不敢鬆懈。”
“當初我娶你娘就遭到了他們的反對,何況你娘短命,生下你不久就撒手人寰,他們更覺得她是災星。”
聽到這話,易晚袖子下的手緊了緊。
無恥兩個字尚未開口,就聽一旁隱忍的小糰子呸了一聲:“真夠無恥的!”
易晚蹙眉,卻沒說話。
易峰知道小糰子的身份,他眯著眼,問道:“小祖宗這話什麼意思?”
小糰子看了眼易晚,又看向易峰,哼道:“小晚晚的孃親給你生孩子,你卻說她短命。”
“還藉著别人的嘴說她是災星,難道你不無恥卑劣嗎?”
“誤會啊!”易峰一臉沉重,解釋道:“我從未嫌棄過晚晚孃親的出身,也沒嫌棄過其他。”
“那些不好的話,都是别人說的,我剛才也是在說别人的不滿而已!”
小糰子嘟著嘴,還要辯駁,卻看到易晚默不作聲的搖頭示意。
小糰子哼了一聲,扭過頭不再說話。
易峰這才轉向易晚,訕訕道:“早聽聞靈仙宗小祖宗對你好,如今看來的確維護。”
“我和他有緣。”易晚又敲了敲桌子:“繼續吧,客人都要來了,别耽擱時間。”
易峰清了清嗓子,繼續往下道:“我要守住好不容易得來的門主之位,不得不找個母族昌盛的女子為續絃。”
“林中月恰好和我情投意合,隻是我沒想到,這份愛意背後還帶著算計!”
易晚勾了勾嘴角。
她不說話,易峰起身艱難撐著桌子環顧:“林中月已經死了,阿瀾的仇也報了。”
“晚晚,今日我不求别的,隻求你配合我,讓害你我父女害望鶴門的罪魁禍首,不得好死!”
“好啊。”易晚點頭,毫不猶豫答應道:“報仇的事,我怎麼會阻止你呢,門主想多了。”
“那就好。”易峰歎了一聲道:“你性子在林中月的刻意刁難下,變的有些奇怪,我不得不叮囑你。”
“也是我能走後,想來看看曾經和阿瀾生活過的地方。”
易晚意味不明笑道:“孃親在天之靈,看到你這樣肯定會欣慰。”
話音落下,不等易峰再說什麼,門口傳來鄭福生的通報:“大小姐,門主在裡面嗎?”
“在呢。”蒼朮趕緊應聲。
“白雲城那邊有貴客來了。”鄭福生高聲道:“要求見門主大人!”
易峰看向易晚,又歎了一聲:“既是貴客求見,你跟我一起過去吧。”
白雲城三個字,已經讓易晚猜到了來人身份。
她沒有應聲,搖頭道:“不了,既是求見門主,我跟著去不像話。”
易峰深深看了眼她,蹙眉道:“那好,我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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