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楊樹嗓子乾的冒煙,聲音沙啞:“我親眼盯著林宗主把信看完,他怒火漫天,差點失控。”
易雅蘭看出他又饑又渴,拿出宵夜用的點心,倒了安神的茶水遞過去:“辛苦你了,你先吃點東西。”
接連趕路耗費精力,他實在是餓了,也沒客氣。
一口氣喝完茶水,又胡亂塞著點心,楊樹滿足又含糊不清道:“多謝師妹,師妹真貼心。”
易雅蘭蹙了蹙眉,催促道:“外祖父有沒有什麼東西讓你帶回來?”
“啊?”楊樹一頓,嚥下嘴裡的東西,搖頭道:“沒有,林宗主說會親自過來。”
“我著急回來跟你報信,所以沒等林宗主一起,算著時間他應該走到半路了。”
易雅蘭咦了一聲:“親自來?”
“對啊。”楊樹吃了點心還是渴的厲害,又自顧倒了一杯水喝完:“林宗主是這麼說的。”
“話說回來,林宗主待你真不錯,他還問我關於你的事來著。”
易雅蘭受不得他一口氣不說完,一點點往外擠,煩躁道:“哎呀,你能不能直接把話說完?”
楊樹聽出她語氣不善,小心翼翼道:“師妹,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沒有!”易雅蘭忍著怒火:“事情緊急,我實在著急知道始末,這才語氣差了點。”
楊樹放下點心和茶杯,連忙認錯:“是我不好,我這就從頭到尾說給你聽。”
楊樹抵達逍遙宗,已經天色擦黑。
憑他的身份,本來是不好見到林嘯山的,還是易雅蘭給的令牌起了作用。
林嘯山不屑和楊樹說話,弄清楚來意後,直接拆開信。
看過幾眼過後,林嘯山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差了,等潦草看完,他早就面色漲紅轉黑,勃然大怒。
甚至不顧楊樹這個外人還在,直接發作,一把掀了桌子。
說到這,楊樹後怕的擦了把汗:“林宗主發起火來太可怕了,當時我差點沒駭的跪下。”
易雅蘭嗯了一聲:“外祖父平日最是威嚴,發起火來當然可怕,你繼續說!”
楊樹點頭:“後來林老夫人聽到動靜來了,責怪了林宗主幾句,說有貴客在家,不該失態。”
易雅蘭瞭解自己的外祖母心高氣傲,斷不會把楊樹視作貴客。
她忍不住問道:“貴客?你去的時候,逍遙宗還有别的客人?”
“我沒看到其他客人。”楊樹趕緊道:“不過林老夫人話裡話外,提及白雲城秦家來人了。”
“她說的貴客,多半是指秦家的人。”
“秦家,我姨母?”易雅蘭更是疑惑:“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收到風聲?”
“這我就不知道了,林老夫人也沒說啊!”楊樹為難道:“我這身份,總不好直接問林老夫人。”
易雅蘭眉心緊鎖——姨母已經很久沒回來了。
若單是她歸來,外祖母不會說貴客二字,除非跟她一起回逍遙宗的,還有秦家舉足輕重的人!
楊樹打量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往下道:“林老夫人規勸下,林宗主雖沒有繼續發火,但從那樣子看,怒意還在。”
“他隱忍著情緒,最後想起我還在,就說他收拾一下東西,會立刻趕來望鶴門。”
“之後我就先走一步了,林宗主肯定會很快過來的。”
易雅蘭沉吟片刻,小聲分析道:“從逍遙宗過來,以外祖父的修為,最多半盞茶的時間。”
“你和我說了這麼多,還不見外祖父的身影,隻怕出岔子了。”
楊樹啊了一聲,小聲道:“不會吧,林宗主的修為一般人不是對手。”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易雅蘭不放心,道:“師兄,我知道這麼說讓你為難。”
“但我還是要勞煩你幫我跑一趟逍遙宗,務必要讓外祖父把東西先給我。”
楊樹詫異的看向她:“現在?”
“對。”易雅蘭看出楊樹有些許抗拒。
也是,望鶴門距離逍遙宗不算很遠,但也不算很近。
楊樹的修為匆忙來回已經很吃力了,再來一趟,累的和牲口似的還浪費修為,他肯定不願意。
想了想,易雅蘭起身從抽屜中拿出一個新荷包遞給楊樹:
“師兄,不瞞你說,我早就繡好了想送給你的,奈何哥哥傷了身子,實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現在我按照計劃把它送給你,等望鶴門的事情結束,我就告訴爹爹心悅你,要跟你成婚。”
楊樹驚得幾乎跳起來:“師妹,你說什麼?”
“我心悅你。”易雅蘭避開楊樹炙熱的眼神,聲如蚊蠅道:“待事情結束,告知爹爹,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啊?”楊樹又驚又喜,興奮的不知如何是好:“真的嗎,為何你從前不說?”
易雅蘭本就在說謊,聞言更是牴觸。
她擔心被楊樹看出異常,别開臉側向一旁:“這種小女兒家的心思,怎麼好說出口。”
“哎哎呀,師兄你别追問,人家不說了!”
她逃避的樣子,落在被餡餅砸中的楊樹眼中,簡直是含羞帶怯,妥妥的小女兒神態!
楊樹昏了頭了,收下荷包看了又看,小心翼翼的放在心口處:“師妹放心,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的心意。”
易雅蘭點點頭,抬眼飛快瞥了眼他:“那現在,你願意幫我嗎?”
“當然了!”楊樹瞧著易雅蘭面上的紅霞,興高采烈道:“别說去一趟逍遙宗,就是十次八次我也願意。”
“你還有什麼話交代,一併說了,我這就去!”
易雅蘭搖搖頭:“信上寫的很清楚,你去了,外祖就明白。”
她像是不忍心,又道:“師兄,我不是利用你,你若是不想去可以拒絕,我知道你也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楊樹笑的後槽牙都能看到:“你我以後是一家人,為你我什麼都能做!”
說到激動處,他一把拉住易雅蘭的手。
連著奔波沒有休息,剛才又吃了點心,楊樹的手潮濕黏膩。
捱到的瞬間,易雅蘭差點把人推開!
她忍著噁心反感,笑了笑:“那就麻煩師兄了。”
有了易雅蘭愛的鼓勵,楊樹精力充沛,彷彿剛吃了靈丹妙藥,隨手揣了幾塊點心,再度消失在夜色中。
人一走,易雅蘭立刻用帕子擦手,尤其不夠,又去打水洗手。
用花瓣水洗了好幾次,那噁心的感覺總算消失了。
易雅蘭坐在桌前,心腹未歸,林中月那邊遲遲又沒有訊息傳來。
她越來越煩躁,也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怎麼去了這麼久?”易雅蘭坐不住,再度起身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幾個時辰了吧?”
“就算易峰不答應,總該有個訊息才是,難道林中月中途反悔了?”
她擔心出問題,決定先去林中月的院子察看情況。
林中月院子燈火通明,麗桃打掃完屋子,重新置辦好被砸爛的東西,也在焦急的等著。
聽到院門想,麗桃欣喜迎上前。
看到開門的是易雅蘭,她蹙眉道:“二小姐怎麼來了,我們夫人呢?”
“我還想問你呢!”易雅蘭沒好氣道:“夫人怎麼還沒回來?”
“自打夫人去找門主,到現在還沒丁點兒訊息。”麗桃說話間意識到不對,顫聲道:“該不會出事了吧?”
易雅蘭倒沒想那麼多,沒好氣道:“能出什麼事,我爹成了廢人,站起來都費勁。”
“夫人好歹是正常人,就算他要動手,夫人也能跑了。”
麗桃心裡不安,小聲道:“若沒問題,為何去了那麼久,要不去門主那邊瞧瞧?”
“你去啊?”易雅蘭語氣很差,煩躁的情緒也爆發了:“一個個的,都是廢物!”
麗桃臉色同樣不好。
但易雅蘭好歹是主子,麗桃不敢反駁,隻能憤憤道:“二小姐,夫人離開前交代不準我去打擾。”
“我要是能去找夫人,早就去了,人是聽了您的安排才去找門主,您總要負責吧?”
易雅蘭無意跟她爭執,再說她也擔心出問題:“算了,都是沒用的東西,我去就我去!”
麗桃不放心,遠遠跟著易雅蘭。
比起林中月院裡頭的燈火輝煌,易峰院裡蕭索不少。
昏暗的燭光躍在窗欞上,平添蕭索。
不知道為何,越靠近,易雅蘭心裡越沒來由慌張,心跳的很快。
等走到門邊,她的眼皮也跳了起來……
永安閣,易晚剛迷迷糊糊眯著,忽然被綠蔭的聲音驚醒:“少主,出事了少主!”
易晚睡意被打斷,頭昏腦漲,勉強睜開眼,嘟囔道:“綠蔭,你别一驚一乍的。”
“真出事了。”綠蔭掀開床幃跳上榻:“殺人了,出人命了!”
易晚瞬間清醒,瞌睡一下沒了:“你說什麼?”
“殺人了!”綠蔭激動道:“易峰殺了他夫人,我親眼看到,不會有錯!”
易晚猛然從榻上坐起來,眼皮狂跳不止。
綠蔭一邊拽來衣裳遞給她,一邊道:“整個屋內都是血,那場面都要把我看吐了。”
易晚回過神,邊穿衣裳邊問:“說具體點。”
她知道今晚林中月必死,但易峰親自動手,還是把她的好奇心拉滿了。
畢竟易峰那個虛弱勁兒下床都費勁,别說殺一個正常女人了。
林中月再不濟,也多少會點功夫,從易峰手下逃生應該不成問題。
“林中月去找易峰談條件。”綠蔭回憶著當時的情況道:“她開門見山,要給易峰滅魂丹的解藥。”
“易峰不相信,林中月自然要辯駁解釋,一來一往,說著說著忽然莫名其妙回憶起從前。”
“從兩人怎麼相識到相愛,說到兩人的心酸和不得已,兩人都淚眼汪汪真情流露。”
綠蔭說到這,深深歎了一口氣:“瞧那樣子,我還以為兩人要擁抱和解呢。”
“誰知道林中月感動的痛哭流涕之際,忽然倒在地上。”
易晚眉心一跳:“中毒了?”
“迷藥。”綠蔭的神色從唏噓變成了鄙夷:“易峰真不是人啊,什麼回憶從前感受美好都是假的。”
“那狗東西純粹為了拖延時間,等迷藥生效!”
易晚哼了哼:“不算意外,易峰這人本就沒良心,有第一次,也就有第二次。”
“你還是繼續說事情吧。”
綠蔭想到血腥的場面,蹙眉往下道:“林中月昏倒在地,卻又沒有完全昏迷。”
“她隻是不能說話不能發出聲音也不能動彈,人是清醒的,眼睛還能動。”
“就這樣,她親眼看到易峰從輪椅上起身,拿過匕首在她脖子上比劃。”
綠蔭滿是鄙夷,道:“他若真給林中月一個痛快,我還不覺得殘忍。”
“剩下的,要麼不說了吧,免得嚇到少主。”
易晚隻覺得快意:“林中月欺負我多年,還和易峰一起殺了我娘,殘忍是她應得的下場。”
“這麼壞?”綠蔭的同情蕩然無存:“難怪易峰比劃著匕首,逼迫她說出自己做過的所有惡事!”
“原來林中月口中的人,竟然是你啊!”
“易峰這麼做了?”易晚奇怪的看向綠蔭。
綠蔭點頭:“是啊,易峰完全聽著呢。”
易晚心裡升起了疑惑——沒殘廢之前的易峰,逼迫林中月說出自己的惡行,尚且有本事留下痕跡,當做罪證示人。
殘廢後,這麼做毫無用處!
綠蔭沒看出易晚的神情不對,繼續道:“等林中月說完,易峰如對待生死仇敵,一刀刀割開她的血肉。”
“他存心折磨人,一直再說都是林中月害的他這般悲慘,快兩個時辰了,林中月才嚥氣!”
“人死了,我趕緊回來告訴你。”
易晚意識到不對,趕緊穿衣裳:“走,現在去易峰那邊。”
“做什麼?”綠蔭拉著她:“别去了,場面真的嚇人。”
“易峰這麼殺人,完全不符合他的性子。”易晚快速穿好衣裳,道。
“我懷疑,他還有後手,你離開報信的時間,興許會錯過更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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