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嗬!朕竟不知,你在青州待了半個月,竟然還多了個小友來?”
李得順抹了抹老臉道:“陛下可别打趣奴才了。
奴才這位小友也不是别人,正是蔣大人的小女兒。
奴才住在蔣家時與她頗為投緣,回京後托人送過兩回小物件給她。
約摸她也掛念著奴才這份情宜,所以才給奴才也送了一筐。”
“唔,原來是這麼回事?你這位小友多大?”
“回陛下,兩歲多點。”
“兩歲多點?”夏景帝樂了:“做什麼小友,你乾脆收人當乾孫女得了。還能占個長輩的便宜!”
李得順苦著臉道:“奴才倒是想啊。說句不好聽的話,奴才在陛下跟前再得臉,私底下也是個上不了檯面的閹人。
她一個貴族小姐,若是認了奴才當乾爺爺,豈不是連累了她被人恥笑。”
“明白了!合著你對這小丫頭還真上心。”
李得順道:“那是陛下您不知道她有多好。”
“聽你這麼一說,這蔣家的小姑娘還挺有意思。”夏景帝難得起了興趣:“來,你與我說說。”
於是李得順巴啦巴啦……
聽說蔣禹清是青州蔣氏一族二百年來唯一的女孩兒,就連見慣了大場面的皇帝陛下也有些吃驚。
暗道,這蔣氏一族的風水未免也太偏頗了些。
若是蔣族宜男的好運道分點給老景家就好了。
皇家幾代以來子嗣單溥。
他如今已年過四十,就隻得了一嫡一庶兩個兒子,其中的庶子生來便少了兩個手指,是個天殘。
好在太子康健,雖小小年紀,卻性子沉穩胸有丘壑,堪當大任。
這大夏的江山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夏景帝雖得了二車瓜,但架不他要賞的人也多。
後宮得寵的妃嬪,前朝得力的大臣,哪個都少不了。
以至於分完後,他自己也隻撈著了半個。
不對現在他已經吃完了,一塊兒也沒了。
皇帝都隻能撈著半個,他李得順一個太監自然不敢越過了皇帝去。
隻能苦著臉把自己的那筐也貢獻了出來。
好在,夏景帝也沒太過份,好歹給他留了一個。
為了保住最後一個西瓜,李得順“不小心”說禿嚕了嘴,說太子、鎮國公府以及平陽候府世子秦玨每人都得了一筐。
言下之意,陛下您找他們要去!
大家都是一筐,憑什麼隻能我一個人吃虧?
李得順就是這麼想的。
鎮國公府和平陽候府家的西瓜,皇帝沒好意思伸手。
但太子景衍卻是遭了殃。
夏景帝打著探望兒子聯絡感情的幌子,殺到了東宮,硬生生的搶走了最後兩箇中的一個。
美其名曰,兒子孝敬老子天經地義,氣得景衍差點大逆不道。
皇帝美滋滋的吃著他兒子“孝敬”的西瓜,狀似不經意的問:“這蔣傢什麼時候跟鎮國公府攪一塊兒去了。”
李得順聽得心頭一跳,面不改色道:“確有幾分關係。這事兒,奴才知道一些。”
“說來聽聽!”
李得順斟酌一下方道:“好像是去年秋闈那會。
鎮國公府的嫡長孫趁著家人不備,從後門的狗洞裡鑽了出去,在考院附近的一條巷子裡被幾個混混搶劫。
被正好路過的蔣大人給救了,雇車將那孩子送了回去。聽說,當時連個名字也沒留。
後來,鎮國公府使人查到了蔣大人。鎮國公世子於是親自備了厚禮上門致謝。
鎮國公府送出的謝禮,蔣大人那會兒還是一個舉子,自是不敢退回,可拿著又覺得燙手。
思來想去,蔣大人就把身上帶的一根老參送了回去,才勉強安心。
那會正好張了杏榜,蔣大人得到第四名的好成績。
鎮國公府的人覺得蔣大人實誠,就派人指點了一下,殿試面見天顏時的禮儀禮節。
後來,蔣大人被陛下點中探花,他又不願入翰林,隻道想外放為官,為百姓們做點實事。
這事兒讓當時還是青州縣令的秦大人知道了。
秦大人想讓蔣文淵接任青州縣令,就主動去信鎮國公府,請他們幫忙去吏部說合,後來就有了蔣文淵回青州接任一事。”
其實這裡的彎彎繞繞,皇帝一清二楚。朝堂的勢力盤根錯節,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
有道是水至清則無魚,隻要不是太過份,夏景帝一般都會睜一隻眼閉一眼。
況且,鎮國公府和秦玨這次是實實在在做了件大好事。
鎮國公府覺得蔣文淵實誠,這傢夥的確實誠。
就比如說,這次給他送瓜。順帶的摺子上開篇是“臣恭請聖安”。
之後就是簡單的一句大白話:“微臣家裡種的西瓜熟了,送兩車來給陛下嚐個鮮。”後面便是落款。多餘的一個字都沒有。
並附上一本詳細的西瓜種植手抄記錄本。
他順手翻了翻,什麼時候整地,如何施肥,怎麼播種。
出苗後該如何,生蟲了該怎麼防治,還有什麼時候該打蔓又什麼時候該梳果,甚至連怎麼分辨西瓜熟沒熟都寫的明明白白。
詳細到夏景帝覺得,哪天他當太上皇了,沒準兒就著這冊子還能給他大孫子親自種倆西瓜吃吃。
皇帝十分慶幸道:“虧得他當初自請外放,否則朕就要錯失了一位真正的棟梁了。”
他突然又道:“原來是準備讓誰去青州接任的?”
李得順道:“好像是個三甲末尾的同進士。”
“同進士,還是末榜?”
同進士,如夫人。可見才學很一般,按製隻能去縣學當個學政官,或者是縣衙師爺之類。
即便是下等縣的縣令,也很難輪得上,更何況青州是個實實在在中等偏上的大縣。
這其中若沒有貓膩,打死都不信。
皇帝何等聰明,瞬間就冷了臉,道:“誰的手筆?”
李得順搖了搖頭,隻輕聲說了句:“回陛下,這位同進士的遠房族叔是禮部侍郎童大人!”
“童涪秋?”
夏景帝突然想起,去年零州府六百裡加急讓人送來奏摺和紅薯時,童涪秋曾當堂反對,言辭激烈。
說蔣文淵弄虛作假,意圖欺君的事情來。
他當時就覺得奇怪,滿朝文武都沒說話,他個八杆子打不著的禮部侍郎急吼吼的跳出來反對,原來根子是出在這兒啊。
弄明白事情原委,夏景帝禁不住磨了磨後牙槽。
為了這麼個屁都不是末榜同進士,差點弄掉他一位棟梁之材,這個該死的童涪秋真是活膩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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