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張了張嘴,終隻是點了點頭。
很多話在喉嚨裡滾了好幾圈兒也沒能說出口,畢竟隻有她一個人是重生的,前世那些事情,也隻能在她自己心裡煎熬。
最後也不知何時睡著的。
又夢到了沈家覆滅,戰雲梟被活生生打死的場景,最後眼前隻剩下一片血色,宋婉晴指著地上的碎肉,笑得格外猖狂,“看到了嗎,這就是你父兄的血肉!”
驚醒時,外面還下著雨。
屋簷下傳來鬆露的聲音,“宋姑娘被打了板子關了禁閉,柳姨娘心疼得要死,一大早就纏著老爺,要把人放出來......”
“可依大夫人的性格,一旦決定了的事情,又豈是老爺勸說幾句就能改變的?何況宋姑娘做出那樣的事情,老爺還不知道怎麼生氣呢!”
“柳姨娘也真是的,放著自己的親閨女不管,整日給别人的女兒當娘!”
“估摸著,一會兒又要來找咱們家姑娘了!”
沈玉聽著外面的說話聲,逐漸從噩夢裡回過神,想到了柳姨娘。
按理說,柳姨娘是她親孃。
可奇怪的是,自打宋婉晴進入侯府之後,柳姨娘就藉口她還有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們疼愛,而宋婉晴失去雙親更加可憐,便把幾乎所有的母愛都給了宋婉晴。
之前,她住的是和大姐、大哥、二哥同等規格的韶華院。
宋婉晴來了之後,柳姨娘為了安慰宋婉晴,就勸說她把韶華苑讓給了宋婉晴,讓她則搬到了還沒有韶華苑一半兒大小,又偏僻的秋月閣。
當時,大夫人很生氣,把她叫去說:“你是侯府堂堂正正的二小姐,怎能把自己的院子讓給一個外人?”
她還頂撞大夫人,說:“宋姑娘不是外人,她是我表姐,也是我最親的人。”
大夫人差點沒氣死。
可那時候她尚且年幼,又有柳姨娘整日在耳邊吹風,這話自然是柳姨娘在她耳邊唸叨了無數次的結果。
前世在柳姨孃的洗腦之下,她的確也是這麼覺得的。
可現在才發現,柳姨娘此舉根本不正常!
哪家的親孃不疼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親閨女,反倒對别人家的女兒掏心窩,又是關懷備至,又是幫著别人去搶親閨女的婚事呢?
這事兒往後閒下來,恐怕還得查一查。
正想著,柳姨娘已經咋咋呼呼進了院子,“玉兒呢?玉兒醒來了沒有,這都日上三竿了還睡著啊?”
鬆露聞言生硬道:“柳姨娘可真會說笑,這大雨天的哪來的日上三竿?我們家姑娘昨夜熬得晚,還沒醒來......”
“你給我讓開!”
柳姨娘推開了鬆露,“哐當”推門進來。
門口冷風倒灌,沈玉心裡比身上還冷,扭頭看向她,眼神便也涼了下來。
門口的婦人年過四旬風韻猶存,身上滿是綾羅綢緞,恨不得把所有的首飾都戴在頭上,每樣都十分華貴。
可這些穿戴在她身上,卻顯得花枝招展,一顰一笑儘染風塵,看上去不像個侯府的妾室,更像個春樓花魁。
她生得柳眉鳳眼,眼尾上揚,尖尖的下巴像極了宋婉晴,偏生沈玉這個親閨女卻是個圓臉,又是杏眼粉腮,和她一點都不像。
她還老開玩笑,說,“你看看晴兒,長得多像我這個姨娘啊,是繼承了你外婆的美貌。倒是玉兒你,隨了爹。”
沈縉的確長得圓潤。
沈玉前世是從來不曾懷疑的。
可現在卻另有感悟。
四目相對,沈玉心裡沉沉浮浮,一雙眼卻幽若寒潭。
柳姨娘大約是第一次見她這個表情,頓時臉上一僵。
但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很快便嚷嚷開了,“玉兒,你既然醒了,就趕緊去求求你大夫人吧!她把晴兒關起來了!”
“那祠堂陰暗,又是供奉死人的地方,晴兒膽小,肯定嚇都嚇死了!大夫人還不讓我們送吃的,再加上這場暴雨,昨晚又被那個蛇蠍女人下令打了三十大板......這又冷又疼又餓又怕的,萬一有個好歹......”
沈玉看著她一張紅唇一開一合,突然開口打斷了她,“我昏睡七日,也沒見姨娘來看望過幾次,我被人刺了一劍,姨娘也沒問過我的傷怎麼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表姐才是你親生的呢!”
柳姨娘猛地一窒。
但到底心思不在她身上,也沒琢磨沈玉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冷淡,很快便像往常一樣露出輕描淡寫又市儈的笑:“那你不是有你母親和你父親他們嗎,再說全家人都疼你,不像是晴兒她就隻有我這個姨娘一人......”
說著說著,臉上的笑意逐漸僵住,一點點變成了心虛。
因為她發現,沈玉沒像是以前一樣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嚷嚷著讓她别吵,她去求就是了。
而是,正在用一種暗沉、死寂、充滿寒意的眼神盯著她,讓她無所遁形。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最後,眼神一閃四處亂瞄:“你不想去就算了,好生養著吧,啊......”
說著,轉身急匆匆離開了房間,心下卻一陣狐疑:“該死的,這小蹄子看人的眼神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可怕了?”
真真是見了鬼!
沈玉琢磨著她剛剛那個表情,若有所思。
片刻之後,門外又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人沒進門聲音先傳了進來,“玉兒怎麼樣了?”
沈玉眼眶一熱,朝著門口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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