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了個手勢，請謙坐下。

兩個成熟的男人對峙，猶如千年狐狸過招。

霍震東倒底還是疼愛明珠，把孩子得比面子重要。他輕聲歎息：“你們在一起，我不反對但是也不會鼓勵！至於能不能走到最後還得你們自己！謙，我也敞開了說亮話了，明珠不是小孩子了，她不可能像七八年前那樣，天涯海角地追著你跑！”

謙心裡潮濕；“我知道！”

霍震東擺了擺手。

他頗有些難過，但是有些話還得說。

“這孩子自小被慣得沒心沒肺的，她所有的苦幾乎都是來自於你……我當爸爸的也不好說什麼，因為她喜歡你！當然，你也為她犧牲了很多！謙，我現在其他不求，隻是希望你能多陪她些年！”

霍震東說完，背過身去。

他眼角有一絲亮光。

他的掌上明珠，才３０出頭。

謙大上那麼多，身體也不好，他實在心疼。

可是他又能怎麼樣？

謙靜靜坐著，長長久久沒有說話，這些也是他的心病。

若不自私，他怎麼能鼓足勇氣？

許久，謙啞聲說：“爸，您放心！”

霍震東悄悄兒地抹掉眼淚，回頭時又是牛逼轟轟了，“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你們好好過日子，把兩個小傢夥帶大！我小爍是根好苗子！那份暗挫挫的壞，可是隨了你們老家。”

謙：……

兩人又略說了些公事。

待到他下樓時，溫蔓牽著小爍，小幽在明珠懷裡。

見謙，小幽張開小胖手。

“爸爸抱！”

謙上前，抱住小閨女，一手提著箱子。

他著明珠很溫柔地說：“你來開車！”

明珠沒反對。

一家四口離開時，溫蔓站在玄關處，心情複雜。

這一幕是她長長久久，不能說出來的心願，到今天終於實現。

霍紹霆攬住她的肩，跟她一起。

“感動得哭鼻子了？我們溫總不是這樣脆弱的人啊！”

溫蔓睨他一眼。

她已經知道他裝病的事情，跟他冷戰了好幾天了。

霍紹霆太狗了！

他監聽她的電話，被髮現就說自己有心理疾病，還要她一起陪著去心理醫生。

結果每次他都在裡面睡覺！

溫蔓睨他一眼：“我還沒有原諒你！”

霍紹霆整個環住她肩膀。

他將她抵在玄關的牆壁上，輕摸她的腰身，存心用美色勾引她：“那溫總怎麼樣才能消氣呢！”

“要不然，你也監聽我？”

溫蔓踢他一腳：“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誰要監聽你！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變態啊！”

霍紹霆低低地笑。

他的面孔伏在她薄肩上，有些無賴。

溫蔓推他又推不開，她簡直拿他沒有辦法，但是好像她就是吃他這套！

……

明珠開車，半小時後到了謙的别墅。

别墅挺大，車子繞了一圈才停下。

老太太早就盼著了。

雖然這幾年，她跟明珠孩子們也時常見面，但是一家四口整整齊齊地出現意義還是不同的，還有小幽年紀小，她總也沒有見幾次。

現在那麼個軟嫩的小姑娘，搖搖晃晃地走路。

夜風一吹，小裙子飛起。

半個小屁股蛋都飛出來，當真可愛得緊。

老太太真恨不得在小傢夥的屁股上啃一口，怎麼愛都不夠。

她抱著小幽，親了又親。

小爍也不吃醋，他在一旁排隊。

老太太自然也不會冷落他。

跟親孫子親熱完，老太太著夜風裡的明珠，她仍是年輕美麗。

老太太鼻子一酸。

她握住明珠的手，有些哽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這話，何止是對明珠說的。

還有對謙的。

一個老人家，早年失去心愛的小女兒，晚年兒子又得病生死未卜，她怎麼不怕，怎麼不傷心？

不是怕老無所依，而是害怕他日九泉之下無法交代。

老太太想控製自己，但到底沒有控製得住。

她走到一旁擦眼淚。

謙目光深遠，亦是難過。

明珠眼睛紅了，她待老太太像親生媽媽，就過去膩歪著撒嬌：“我肚子餓了，有沒有小餛飩啊，要放香菜的。”

老太太抹了抹眼睛，笑了。

“哪能沒有！小肉圓子也給你炸好了，就是偷嘴的饞貓不要再燙著了，不然又有人要心疼。”

明珠不好意思的笑笑。

一席話緩和了傷感，但也勾起了往事。

那些甜蜜的，不好的事情，一起湧上心頭。

這樣一個團圓夜，注視思緒萬千。

老太太陪著孩子們。

她給小幽洗澡，在院子裡放了個小澡盆，繃了個小浴巾。

小幽光著小身體，躺在上頭，快活得很。

老太太給她洗香香。

小爍就在一旁添水。

明珠埋頭吃餛飩，吃了一半時，謙把碗拿走了。

“晚飯吃了不少！這會兒再吃這麼多，也不怕撐著！”

說完，他自己竟然坐下，開始吃那碗餛飩。

明珠訕訕的。

她說：“不是怕老太太傷心嘛！”

謙笑笑：“吃胖了，你回頭又哭！”

這話說得溫柔，叫她不好應對。

她就傻傻地他。

謙就斯文地吃東西，忽然問她：“我怎麼覺得這些天，你有些躲著我！”

“才沒有！”

她低聲說：“我很忙的！”

謙揉揉她的頭髮：“那就忙著！空下來時間給我。”

明珠抿了抿嘴角，沒有搭話。

謙又問她：“晚上睡我房間？”

她不太肯。

雖然做過夫妻，雖然生下兩個孩子了，但是這次她怎麼也是客人的身份，她覺得不好。

謙目光深深。

他說：“帶上小爍跟幽！想什麼呢！”

明珠有些躁：“誰想了？我才沒想！”

謙吃完了半份餛飩。

他自己把碗洗掉，回頭捏了下她的臉蛋：“倒沒有年輕時那麼奔放了！”

明珠嫌棄他說話不好聽。

兩人相處，時而甜蜜，時而又有些彆扭。

臨睡。

老太太拍板，兩個孩子住她那兒。

明珠覺得不妥。

但是小爍已經夾著妹妹，跑得飛快。

老太太跟在後頭，慢慢地走。

謙帶著明珠去他臥室，說是他的臥室，其實他們也曾經一起住過小段日子。

一切如舊。

謙倒也不急色。

他甚至還去書房處理了些公事，多少也是讓明珠放鬆自在。

等忙完回了臥室。

明珠坐在窗邊的沙發上，發呆。

身上還是那套衣服，沒有洗澡，也沒有卸妝。

謙走過去，輕輕揉揉她的頭髮，低聲說：“是不是不自在？”

明珠猶豫了下，還是說了。

“是有點兒拘束！總覺得不像從前隨心所欲了。”

其實她跟他和好，在廣元路的房子裡，已經同床共枕。

親密事情也做過。

但是在這兒，她就是有種客人的感覺。

很放不開。

謙能理解，他坐在她身邊，讓她貼著自己。

斟酌一番。

他緩緩開口：“是我考慮不周！下回白天帶你們過來，晚上送回去！若是過夜我們也在廣元路那！明珠，你想慢慢來我都無條件配合你，但今晚太晚了，將就一晚！我不碰你。”

明珠雖不自在，也沒有那麼作。

再說還有兩個小孩子呢。

他們說開了，他就讓她去洗澡，還給她挑了很保守的睡衣。

明珠洗了澡，回到臥室。

謙又找出一床薄被，一人一條。

她著他彎腰在忙。

這會兒，在他身上幾乎找不出當年先生的氣派來，而隻是尋常的普通男人。

她不禁過去，從背後抱住他。

謙輕拍她的手：“剛才還說不自在，這會兒就膩過來了！小孩子脾氣！”

他裝作要抽走被子。

明珠連忙說：“别！這樣挺好的！”

謙笑了笑。

明珠臉蛋貼著他的背，喃喃的：“我就是作你也讓讓我，好不好？”

謙仍是淺笑：“不讓你讓誰？”

他接過她手裡的毛巾，替她擦濕頭髮。

她頭髮多而密，偏偏又喜歡每晚洗頭。

謙總要給她擦上半天，可是這樣溫情的時候，特别動人。

她慢慢放鬆，把腦袋擱在他腿上，輕摟著腰問：“我爸都跟你說什麼了？”

謙動作未停。

“他說，你每天跟他對著乾，非要跟我複合。”

明珠頭抬起來：“我才沒有！”

謙著她。

她又把腦袋放下去，換來他悶哼一聲。

她瞧了瞧，悄悄地挪了個地方，小聲說：“我不是故意的。”

謙拍拍她的臉：“這是你的私人財產，弄壞了你的損失。”

他說這個，明珠就有些吃味了。

她反問他：“你確定不是公有財物？”

謙放下毛巾，靜靜她半晌，然後捏著她的臉問：“還在吃醋呢！這都為你私有化至少七八年了！”

明珠抿著嘴，想笑又不好意思。

謙有心有力，但最後還是隻捏她的臉：“我去洗澡！别關燈玩手機！”

她唔了一聲。

謙起身，抬手解著衫衣釦子，一邊朝著浴室走。

明珠爬到大床上。

她滾了兩圈，又覺得不好，就靠在床頭。

隨後拉開床頭櫃，想有沒有書。

但是床頭櫃內，整整齊齊地放著一抽屜的藥，足足有10多種。

她拿起兩瓶。

瓶身是德文的，明珠精通幾國語言，她得懂。

著著，眼睛就有些濕潤了。

她跟謙和好，可是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幾年她是怎麼過的。

他有多不好，她就有多不好。

懷小幽的整個孕期，她都作惡夢，夢見溫蔓打電話給她告訴她不好的訊息……

所以當謙回來，那一刻她的心才歸回原位。

謙從浴室出來，就見著明珠坐在床頭，默默地掉眼淚。

無儘的昏迷過後，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