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王軍醫有些詫異的望瞭望她,待得看到她眼中的真誠之後,頓時便有些欽佩,道,“如此,便多謝王妃了。”
現在人手的確不夠,但是王軍醫也不糊塗,自然不會讓謝如琢真的去接觸那些傷患。隻是將一些草藥的打磨交給了她,請她多找幾個人一起來幫忙罷了。
謝如琢自然滿口應了,又將她帶來的幾個丫鬟一起上手,幾個人在一旁的帳篷裡面磨藥粉搗藥去了。
蕭歆寧原是預備跟著去的,可不妨她的衣襬突然被人抓住。她低頭一看,頓時對上一雙帶著血色的眼睛,嘴裡喊著,“好疼。”
那還是個孩子,看著年紀不過十四五歲,胳膊上被砍了一刀,連帶著臉上都是迸濺出血跡來。他已然被包紮過了,可是這臨時駐紮的地方又哪裡來那麼多的水給他洗臉。於是此刻的血跡便凝結成了迦,看著格外的滲人。
蕭歆寧這是第一次見到血淋淋的傷患,空氣中的腥味兒讓她幾欲作嘔,可面前那些人痛苦的表情卻讓她心酸的很。
蕭歆寧低下身子來,拿出手中的帕子,一隻手握著那個男孩的手,一隻手則替他輕柔的擦著臉,哄道,“别怕,你睡一覺就不疼了。”
那男孩見著她溫柔的眉眼,咧嘴一笑,竟然真的在她的哄勸之下睡著了。
直到那男孩鬆開了自己的手,蕭歆寧方才從地上站起身。她的下襬沾染了泥土,已經有些臟了,連手上也帶了些血跡,可是蕭歆寧卻似無所覺,拖著有些痠麻的腳走了出去。
隻是她一出去,那眼淚便忍不住顆顆往下掉。
若是沒有昨晚的那場偷襲,這個孩子還安好的待著。這些士兵也不會受傷。
頭一次讓她深切的恨上了蕭君奕,也恨上了戰爭。
如果不是蕭君奕為了一己私利,又怎麼會將這些人置於水深火熱之中!
李解從主帳回來的時候,便看到了蹲在路邊的蕭歆寧,她將自己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像極了一隻被人遺棄的小獸。
他莫名的心中一疼,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輕拍了拍蕭歆寧的肩膀,遲疑的問道,“公主,你怎麼了?”
聽到來人的聲音,蕭歆寧抬起頭來,一雙眼睛裡被淚水沖刷過,卻顯得格外的清亮。
見狀,李解頓時覺得有些難受,下意識的將她扶起來,再次追問道,“可是誰欺負你了?”
不想,下一刻蕭歆寧便撲到了他的懷中,放聲大哭了起來。
不同於先前的抽噎,這一次的蕭歆寧哭的格外慘烈,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李解僵硬著身子不敢動彈,兩隻手就這麼直著,任由眼前的丫頭在自己懷中哭的天崩地裂。
直到許久,蕭歆寧才從他懷中抬起頭,一雙眼睛眼淚汪汪的看著他,顯然恢複了幾許神智,“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解有些笨拙的遞給她一條手帕,解釋道,“剛從皇上那裡回來,想著昨夜突襲,傷兵有些多,怕人手不夠。誰知道——”誰知道一來就看到一個小丫頭在這裡哭鼻子。
後面的話他沒膽量說出來,蕭歆寧卻懂了,有些嗔怨的看了他一眼,拿起他給的帕子擦了擦臉。
男人的手帕帶著天然淩冽的香氣,不同於他渾身的書呆子氣,這帕子倒是格外好聞。蕭歆寧不經意間嗅了嗅,擦完了臉才還給他道,“諾,還你。”
蕭歆寧大大咧咧慣了,自然沒有多想,可李解的臉卻是一紅,呐呐道,“不了,公主拿著用吧。”
蕭歆寧不解的看了眼他,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是一個女子,女子用過的東西再還給他,怎麼看都有些曖昧不明。
念著,蕭歆寧噗嗤一聲又笑了出來,道,“看你這謹慎的樣子,倒真是個書呆子。罷了,我回頭再還你一條新的好了。”
她這話一出,李解更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突兀的轉移了話題,“公主方才哭的這麼傷心,可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這話題轉的著實不怎麼好,他一說,蕭歆寧的臉色頓時便沉了下去。正在李解有些後悔提起這樁事的時候,便聽得蕭歆寧幽幽道,“我以前隻覺得天子一怒浮屍百裡隻是誇大,可現在才知道,那些上位者的爭權奪利,到最後害到的都是平民百姓!”
說著,她又有些憂傷的看著李解,咬著唇問道,“是不是權力就是這樣,可以輕易的毀掉一個人?”
她小的時候,縱然蕭君奕脾氣暴躁了些,可大多數時候還是偏疼自己這個妹妹呢。
可是他越大,便同自己越疏遠。
到了現在,竟然起兵造反,反的還是親生父親!權力二字,真的有這麼大的魅力麼?
李解看著她糾結的模樣,頓時便明白了她的苦楚。一個是父親,一個是兄長。天家享受了人世間頂級的榮華富貴,可是內裡卻也有著旁人不知的肮臟和齷齪。
他們往往比别人更狠。
李解不由安撫道,“聖上是明君,這事兒總會過去的。”
這是他的真心話,自從入朝為官之後,李解便見證了靖帝的作風,也慶幸這是一個明君。五皇子的事情縱然可惡,可事情平息之後,聖上會給普天下一個交代的。
隻是可憐的那些被殃及的士兵。
李解著實不大會安慰人。至少蕭歆寧聽了之後,不但沒有笑,反而直直的看著她,直看的李解渾身發毛。
“那我問你,你呢?”
蕭歆寧目光似逼迫似的看著李解,又加了一句,“後宮之中如此,官場之上亦如此。爭名奪利從來不會停歇,你會變麼?”
她突然有些害怕,若是有朝一日,面前的李解變成了那種模樣,自己會如何?
李解堅定的看著她,認真道,“我不會,李解既為大丈夫,自會做事光明磊落!”
這話一出,蕭歆寧突然笑了,眼中似開了一片花海,叫李解呆了又呆。
蕭歆寧嗔了一聲,“真是呆子。”又揚了揚手中的帕子,道,“改日還你。”這才轉身走了。
知道蕭歆寧走了許久,他也沒有反應過來,剛才蕭歆寧這話是什麼意思?
且不說那呆子李解最後到底有沒有悟了蕭歆寧的意思,隻說蕭歆寧回去之後,便親自將那帕子清洗乾淨,而後放在自己的枕頭之下,一臉滿足的笑意。
謝如琢白日裡一直在營帳裡待著研磨藥材,等到晚上回去的時候,身上便沾染的滿是藥材的苦澀和香氣。
蕭君夕一回去,便聞到了這個味道,當下便含笑問道,“琢兒今日去做什麼了?”
謝如琢將白日裡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仰頭嘻嘻笑道,“我今日算不算是幫忙了?”
-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