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倩兒的聲音低不可聞,春芳卻聽的一字不落,末了,春芳鄭重的點頭,“奴婢明白。”
主仆二人正嘀咕著,忽聽得外面碧枝的聲音響起,“姨娘這裡怎麼沒人守著?”
傅倩兒原本直起的身子頓時躺了回去,春芳也做了一副正在給她蓋被子的模樣。
喬氏一進屋,便聞到一股濃鬱的熏香,將她的鼻子都熏得有些不舒服。她淡淡的看了一眼床上虛弱的傅倩兒,轉而吩咐道,“既然是不舒服,屋內就該多通風透氣才是,關著窗子,不嫌悶麼。”
傅倩兒以為她是來安慰自己,隻歎了一口氣道,“我沒有不舒服,四小姐說的對,她是主子我是奴才,她便是拿刀子捅了我,我也得受著,何況隻是將我推到水裡呢?”
說著,傅倩兒又咳了幾聲。
喬氏聞言,頓時心內不喜,“傅姨娘這話說的倒是稀奇了,眾目睽睽之下你伸腳絆四小姐,害的她落水。如今怎的又倒打一耙了起來?”
傅倩兒一愣,什麼叫眾目睽睽?自己那個角度明明沒人能看見的!
“嗬,看來四小姐顛倒黑白的本事又長了,罷了,總之她是主子,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傅倩兒反應倒是快,瞬間便想好了說辭。反正謝如琢平日裡就是刁蠻任性的形象,自己這麼說,府內肯定有人會相信的。
聽她這麼一說,喬氏倒是有些遲疑了起來。雖然淺碧和紅蕊兩個丫頭都說是傅倩兒絆的謝如琢,可謝如琢平日裡是什麼脾氣,自己也是知道的。
隻是這傅倩兒也不是什麼好的,這件事兒若說她沒有挑唆起鬨,絕對不會發展到現在這樣!
因此喬氏隻道,“傅姨娘既然知道自己是個奴才,那就做好奴才的本分,别讓人挑出刺兒來。謝家不會虧待一個姨娘,可也不會容得下一個欺主的奴才!”
這話說的傅倩兒臉上一陣青白交加,嘴唇也被咬的泛起了紅色。
喬氏見她這模樣,心中一陣痛快,又繼續道,“老夫人雖說叫你醒了之後去跪祠堂,可我看你現在臉色卻是不好,那就等明日再去祠堂跪著吧。至於今兒個,你就先在屋子裡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到底錯在那兒了吧。”
說完,她再也不看傅倩兒,扶著碧枝的手便走了出去。這屋子裡的香簡直燻人,她早就忍不下去了。
待得喬氏一出門,傅倩兒一把抓住春芳的手,顫聲道,“她剛才說什麼?”禁足,關祠堂?憑什麼!
明明是謝如琢將她拽下水的,為什麼到頭來,卻是自己受懲罰,謝如琢卻平安無事!
春芳被她抓的生痛,卻不敢出聲,隻能忍痛安撫道,“姨娘,四小姐現在正在風頭上,咱們且忍著吧。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早上傅倩兒招惹謝如琢的時候,她就覺得不妥當。老夫人派人傳話的時候,傅倩兒還昏迷著,剛醒來又趕上喬氏過來。春芳這心裡的話,就一直憋到了現在。
“忍著?憑什麼!”傅倩兒眼中逐漸泛起寒光閃爍,“我傅倩兒就算隻是個妾,那也是她的長輩,我就不信,她這麼囂張,連老爺也不管她!春芳,你去給我看看,老爺下朝回來沒有,若是回來了,請他到我房裡來!”
春芳看著被怒氣衝昏了頭的傅倩兒,有些心驚,面上卻隻能安撫,“姨娘,你先消消氣。”
她一句話沒有說話,突然便見傅倩兒睜大了雙眼,一雙手也猛然攥緊了春芳的手,吸著氣道,“春芳,好疼!”
春芳被她這模樣嚇了一跳,心中霎時湧過一個不好的念頭。她急忙的將被子掀開,便見褥子上已經被血色浸濕了一大片!
謝慎言下朝回來之後,還沒來得及歇息,便見一個丫鬟哭哭啼啼的來報,“老爺,您快去看看吧,姨娘小產了!”
謝慎言神情一愣,繼而認出來這是傅倩兒身邊的丫鬟,頓時忙忙的朝著春暖閣走去。
內間的珠簾晃動,隔著一道簾子,可見裡面腳步未停,人影繚亂。
方一進屋,便聞到了裡面的血氣瀰漫。
看到謝慎言,老夫人頓時神情不悅,道,“是誰把你請來的,這屋子晦氣,你快出去。”
謝慎言卻顧不得其他,急忙忙問道,“娘,這是怎麼回事?”一面說,他又將眼睛看向了一旁的喬氏。
喬氏還未說話,就聽的裡面一聲淒厲的女聲響起,“我的孩子!”
女人的聲音帶著不甘心與淒苦,直叫人心頭跟著顫抖。
老夫人卻是當先站起了身,“把她嘴堵上,還嫌不夠丟人麼!”說著,又對謝慎言道,“這屋子裡不吉利,你先去外面待著吧。”
喬氏給他使了個眼色,謝慎言這才點頭道,“好。”說完,又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屋內,轉而走了出去。
喬氏行了禮,也跟了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謝慎言一出門,便問道。屋內的女聲仍舊在嗚嚥著,叫謝慎言的心中有些心疼,更多的卻是煩亂。
朝堂上的事情本就多,卻不想,一到家便聽到這個訊息。
“早上的時候,傅姨娘把四丫頭推到水裡了,結果自己也掉了下去。四丫頭現在昏迷不醒,我方才來看傅姨娘,她還沒事兒,卻不想,這一會兒竟然聽說她大出血,說是小產。”
喬氏這話倒是沒說假,早上老夫人震怒,並沒有派府醫去她院子裡。喬氏不放心,還來看過傅倩兒,見她沒事兒就走了。誰知道轉眼就聽下人來報,說是傅倩兒小產了!知道這個訊息,她簡直都驚住了。從未聽說過她懷孕,怎都就能小產了呢?隻是她也沒有往深處想,著人通報了老夫人後,就來這裡了。
聞言,謝慎言眉頭一皺,關心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你說她將琢兒推到水裡?”
喬氏一愣,“丫鬟是這麼說的,據說是因為傅姨娘跟四小姐的丫頭髮生了爭執,四小姐替丫鬟出氣,兩個人吵了起來。後來不知為什麼,傅姨娘突然伸腳絆了四小姐,因著兩人距離湖邊太近,就雙雙掉了下去。”
喬氏說的話看似不帶個人情緒,實則卻是將傅倩兒向著更深的一個坑裡退去。
畢竟,一個十幾歲的丫頭,和一個小三十的婦人,不管誰是誰非,理兒都會站在小孩子那一邊。
聽了這話,謝慎言再回頭看向那個不時傳出嗚咽聲的屋子,再也帶不出一絲的憐惜了。他冷冷道,“自作孽,不可活。”
說完,謝慎言抬腳就向外面走去。
“老爺,您要為我做主啊!”
謝慎言剛想走,便聽的身後傳來女人的哭叫,繼而便見傅倩兒披頭散髮的跑了出來,在靠近謝慎言的時候,卻踉蹌著摔在了地上。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謝慎言的衣袍,不顧自己身下還在流血,隻仰起頭,哭的肝腸寸斷的模樣,“老爺,我的孩子沒了,他是被害死的呀!”
傅倩兒不傻,謝如琢既然能說出那種話,那這件事情就一定跟她脫不了關係!孩子流失所帶來的徹骨疼痛,叫傅倩兒幾乎失卻了神智,她緊緊地抓著謝慎言的衣服,一臉期盼的望著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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