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謝家舊族,謝晟禮的神情就有些陰沉了下來,隻是他到底念著這孫女兒剛有了功,又不知道他與舊族的恩怨,便隻擺擺手,道,“江南水患,實則傷及不了這些大家族,他們前來不過是别有所圖,門房拒了也就拒了吧。”
“祖父,不知您可否聽我一言?”
謝如琢見他不願提及此事,換了一副鄭重的神色,開口問道。
她這麼說了,謝晟禮自然是不能拒絕的,且他心中隱隱有一個想法,這個孫女兒每每提及的看法,都是有自己獨特的見解的。因此,他索性坐到了太師椅上,讓謝如琢在他旁邊坐了,這才道,“說吧。”
謝如琢在心內組織了一下語言,方才道,“自從咱們這一脈早年間從大族內分離出來後,便與其他同族之人再無往來。這些年,孫女兒聽說,除咱們之外,謝家同族之人,在朝為官者並不多,雖說日子不至於舉步維艱,但也勉強算的小富之家。若是之前平安無事還好,可是如今,南方水患,波及之處眾多,誰也不能保證,謝家本族是否絲毫未受影響。如今謝家本族前來求助,孫女兒想,若非當真遇到危險,他們應該是不會前來的。”
說著,她又深吸了一口氣,道,“不知祖父可還記得,百年之前東萊國的那場瘟疫?”
她這話一出口,謝晟禮的臉色瞬間就變了顏色。他自然知道那場瘟疫,那正是由水患引起的災難!此刻謝如琢提起這話後,謝晟禮隻覺得後背一陣濡濕,他試探性的問道,“你的意思是?”
謝如琢搖了搖頭,繼續道,“天災之事,咱們自然無法預料。隻是他人之禍,咱們卻當引以為鑒。倘若這場水災之後當真會有瘟疫發生,屆時,處於災難中心的謝家本族,又該如何自保?便是退一步來說,就算是沒有發生瘟疫,謝家本族畢竟與咱們同屬一脈,同族同宗之人,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倒不如趁著本族之人低頭的時候,一併將他們遷到京城來,這樣,若是這出了意外,他們也可以躲過一劫。”
聽了她的話,謝晟禮也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道,“你年紀小,許多事情不懂,當年之事,乃是我一生之恥辱,若非是惱恨至極,我也不會脫離族譜,離開謝家本族。隻是,你這話也有些道理。”
見謝晟禮有些鬆動,謝如琢心中稍定,她怕的,便是謝晟禮一點都不為所動,那到時候真正出事時,就當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前塵過往,說可以隨風飄逝的人,往往都不是當事者。孫女兒知道祖父心中肯定難邁過這個坎兒,但是,孫女兒卻有一句話必須得說。”
“哦?你說說看。”謝晟禮現在對面前的這個小丫頭可謂是刮目相看,聽到她的話,頓時便放下茶杯,示意她說下去。
“咱們謝家,若是外人評價起來,都道是百年望族。可是孫女兒身處這中心,卻知道祖父舉步維艱。别的且不說,三房之內,男丁稀薄,父親雖身居高位,卻並沒有太大建樹。三叔從商,倒是本分的。可是,便是如此,二叔如今一出了事情,謝家便有些風雨飄搖了。說到底,還是謝家人丁不旺的原因。若是能將謝家本族之人全體遷到京城,屆時謝家的實力定然會更上一層。隻有家族興旺,才能保我謝家,長盛不衰。”
謝如琢緩緩道來,一張臉上也因著鄭重越發的顯現出了睿智的光芒。
聽完謝如琢的話,謝晟禮不由得有些震驚。他萬萬沒想到,謝如琢小小年紀竟然能將事情想得如此長遠。這些年,他也偶有後悔過,若是謝家本族支援的話,那謝家在京城也不會如此步步為營了。
隻是,他到底是拉不下這個面子如此做,跟謝家本族和好麼?
“罷了,這件事情也不能急於一時,我再想想吧。”謝晟禮思慮良久,方才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謝如琢知道,謝晟禮已經有所心動了,便也沒有再說什麼。祖孫二人又說了些别的事情,謝晟禮便道乏了,讓謝如琢回去休息了。
直到回了房間,謝如琢的手都在緊緊地攥著。能夠將前世的錯誤一一扳正,將那些錯誤的、讓人悔恨的事情都不再發生,這種感覺太過興奮,也太令人激動。
所謂幾人歡喜幾人憂。這廂的謝如琢興奮的夜不能寐,那廂的沈婧慈,卻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為了千金宴,我們投入了多少,可到了最後,就因為你的大意,導致功虧一簣!”沈家主將手中的柺杖狠狠地杵著地面,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望著站在面前的沈婧慈。
今日的千金宴,沈家主雖然沒去,可是沈婧慈身邊的抱琴卻是他培養出來的人,沈婧慈的一言一行全部都會被如實的反饋回來。當得知今日竟然因為那個農夫沒有被藏好,導致皇帝沒有將辦慈善機構的權利交給沈家,沈家主的怒火頓時便上升到了頂點。
沈家主怒,沈婧慈也沒有好到哪兒去。她活了兩輩子,從來沒有這麼窩囊過!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了,這件事情她又豈會善罷甘休?!
“爺爺,您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查清楚的,要辦慈善機構,必須要我沈家來做!”她說話的時候,絲毫未曾收斂眉眼的戾氣。間沈家主的臉色好了一些,沈婧慈方才繼續道,“隻是今天的事情太過蹊蹺,我懷疑,有人從中作梗,想要謀害沈家!”
沈家主眯著一雙眼,卻仍舊遮掩不住其間的精光,他緩緩的坐了下來,道,“你說這話,莫不是為了推脫責任吧?”
聞言,沈婧慈頓時便跪了下來,道,“爺爺,我絕對不會為了推脫責任而糊弄您的!給我三日的時間,我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您放心,我做這些事情,全部都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為沈家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聽了這話,沈家主的神色才慢慢的冷卻了下來,他飲了一口茶,道,“我給你三日時間,具體該怎麼辦,就看你的了。”
茶杯放在桌子上的時候,發出清脆的聲響,聽得沈婧慈心頭一顫,她低眉順眼的應了一聲,“是。”
沈家主這才緩了緩神色,道,“慈兒,你自幼就不同於别人,爺爺也相信你的實力。但是,你切不可大意,要記著,驕兵必敗!”
“謹聽爺爺教誨。”沈婧慈對於沈家主的話儘數應下,見他有些不願再開口,這才道,“爺爺,孫女兒先告退了。”
聞言,沈家主揮了揮手,道,“去吧。”
直到出了房門,沈婧慈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她幾乎是快步回到自己房間,將門狠狠地關了上去。
門外守著的丫頭聽見裡面不時傳來的劈啪之聲,都已經熟視無睹了。待得裡面消停了下來,侍墨方才走進了屋子,將地上一地的碎片儘數收拾乾淨,而後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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