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之後,蕭君涵便將自己關在書房。慕容婉得了訊息之後,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命人燉了湯來,又拿了葉貴妃早上賜的熏香,朝著書房走去。
三月末的天氣,天色黑的也略微晚了一些。黃昏的殘陽還未完全退乾淨,被曬了一日的青石板上也多了幾分的餘熱。
慕容婉一路蜿蜒行去,等到了書房之前,卻見有內侍在守著,儼然是一副守門的姿勢。
見到慕容婉,內侍賠笑道,“王妃,王爺說他想靜一靜,您要不先回去?”
慕容婉臉色一僵,旋即便恢複了笑容,柔聲道,“王爺到現在還沒有用晚膳呢,你進去通傳一聲吧。”
見慕容婉說話這麼客氣,那內侍也不太好駁她的面子,隻得略略一笑,欠了欠身,便進去通報了。
不多時,內侍便重新出來,恭聲道,“王妃請進。”
慕容婉點頭算是應下,從侍女手裡接過食盒,整理了下衣襟便走了進去。
室內的光線有些昏暗,書桌前坐著一個男人,夕陽照不到他的臉,便顯得他有幾分的陰鬱之色。
慕容婉行了禮走到他面前,蕭君涵的臉色才有些好,強撐著露出個笑意道,“本王不餓,你也不必太勞神了。”
聞言,慕容婉走到他的身邊,柔順道,“王爺這是說的什麼話,夫為妻綱,王爺便是不餓,妾身也要想著您的。”
這話叫蕭君涵十分受用,也深覺得愧對了這個髮妻。更何況他今日所經曆之事,更是深切的感覺到眼下已無可用之人,而慕容婉,正是他救命稻草的其中之一。
“辛苦你了。”
蕭君涵抓過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雖然仍舊一臉愁容,卻是不發一言。
他不說,慕容婉就越想問,當下便謹慎的問道,“王爺,可是出什麼事兒了麼?”
蕭君涵沉默了一會兒,才在慕容婉小心翼翼的眼神中開口道,“自從父皇下旨讓本王在家中思過之後,先前支援本王的大臣們,便都有了猶豫退縮之狀。本王擔心......”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出來,慕容婉也已然懂了。
大臣們的疏遠,會直接的造成蕭君涵耳聾目盲;可相反,蕭君夕便會越加的順風順水。再看現在開始明朗的局勢,慕容婉敢肯定,過不了一個月,怕是朝中就會有聖旨傳下來了。
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再無挽回之地。
假如蕭君涵可以安心的當一個有封地的王爺,此事對他倒是也沒有壞處。畢竟蕭君夕不是那種殘害手足之人,他若是去了封地,也能安安穩穩的一生。
可惜對於蕭君涵來說,如果沒有皇位,他寧可去死。
想明白了這些關節,慕容婉便覺得自己的手腳有些發顫。她縱然曾經是公主,可那也隻是曾經了。
大食國並不隻有她一個公主,她如今嫁了過來,那遙遠的國度實則並不能帶給她更多的助力。
而靖帝所決定的事情,更不會因為她的身份是鄰國公主而有所改變。
隻是這話慕容婉卻是不能說出來的,因握著他的手道,“王爺莫要氣餒,現在還不到最後一刻,勝負還未可知!”
她說話的語氣十分的篤定,與其說是安撫,倒不如說是打氣。
給蕭君涵鼓氣,也給自己打氣。
畢竟她現在已經嫁給了蕭君涵,也將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了對方的身上。所以她除了相信對方,已經找不到别的方法了。
蕭君涵隻是握著她的手,好一會兒才歎息道,“也許吧。婉兒,本王不甘心,你知道麼。”
他叫著慕容婉的閨名,也讓慕容婉有些感同身受,反握著他的手道,“王爺,妾身是站在你這邊的,眼下一時的困境算不得什麼,隻要咱們最終能夠贏了,就夠了。”
“談何容易啊。”
蕭君涵長出一口氣,閉目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鬱鬱。
慕容婉見狀,想起了那盒香,走到香龕裡點上,室內霎時便蔓延起一股清幽的香氣來。
蕭君涵聞著,原先躁動的心被撫平了不少。睜開眼見她在點香,因問道,“這是什麼香?”
慕容婉柔聲回了,道,“今日去給貴妃請安,娘娘賜的,說是西域進貢的,有安神的效果。妾身想著自己總歸用不到,就給王爺拿過來了。”
聞言,蕭君涵心裡略微有些不舒坦,但想起來慕容婉在葉貴妃那裡能討得好,可沈婧慈去了,卻次次都是神情冷淡,這心裡的高下也分了一些。
見蕭君涵的心情好些了,慕容婉又將飯盒裡的補湯拿了出來,盛了一碗雙手捧著道,“王爺,要不要喝點湯?這是妾身親手熬的。”
蕭君涵自然不會拒絕,接過去喝了一口,含笑讚道,“還是婉兒的手藝好。”
慕容婉柔柔一笑,道,“妾身不會别的,隻能在夫君的飲食起居上多費些功夫了。”
她這麼說,蕭君涵看著她的眸子也越發的柔了起來。
這廂的兩個人情深意切,而不遠處的慈院裡,卻是一派的淒風苦雨。
侍墨跪在地上,一臉哀切道,“奴婢無能,竟然連一頓像樣的飯菜都不能給您尋來。可是主子,您好歹也要吃一點啊,若是不吃的話,您的身子受不住的。”
沈婧慈躺在床上,一張泛白的臉上滿是陰霾,冷笑道,“飯菜關你什麼事兒,别人不想讓我安生,自然有的是辦法,你一個小丫鬟能奈他們何?你也不用勸了,我吃就是了。”
說著,她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將侍墨遞過來的涼粥一股腦的灌了下去,這個過程又快又急,以至於喝完之後嗆得咳了半日。
侍墨見她這樣,忙得過來接過碗替她撫著背,隻是那手卻悄無聲息的朝著幾處大穴緩緩揉捏著。
謝如琢本來喝了粥就難受,眼下更是覺得頭暈目眩,強撐著力氣,有些難受道,“侍墨,你說,他何至於冷情如此?”
早就想過蕭君涵對於棄子是不屑一顧的,可是當她表現出了不符合他要求的時候,蕭君涵竟然能夠這般絕情!
更可恨的是,慕容婉落井下石的本事實在是高明。處處難為她,卻又打著蕭君涵的旗號,叫她辯無可辯。
侍墨在她身後垂下眼,也遮住了眼中的精光,輕聲道,“主子,奴婢聽了些訊息,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吧。”
沈婧慈歎了口氣,回頭見她仍舊有些吞吞吐吐,又道,“我到瞭如今這個模樣,肯在身邊陪著的也隻有你一人。咱們兩個的情分早就超越了主仆,是親人一樣的存在了。所以有什麼想說的你就說吧,我不會怪你的。”
她自認嘗過了人情冷暖,對於侍墨也好,再加上沈婧慈一向對於下人願意籠絡,所以她的話說完,便不出意外的在侍墨臉上看到了感動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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