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求孃家將這女子記入藺氏族譜,認做了親妹子。
有藺氏清流世家做保,她剛剛死去,這女子便風風光光從藺家抬進侯門,入主嫡妻之位,做武定侯府的當家主母,他們一家三口便真正團聚了。
藺雲婉真恨自己有眼無珠。
想當初她嫁入武定侯府的時候,皇上正要褫奪陸家的爵位,不過是念在她父親曾為皇子師的份上,才擱置了奪爵之事。
若非她多年的辛勞有目共睹,病重時禦史們替她寫奏本上達天聽,感動了皇上,皇上特許武定侯府再襲爵一世,讓養子為她好好養老送終,陸家哪有後來的風光?
可到最後丈夫是别人的,爵位是别人兒子的,正妻之位也是别人的。
二十年的苦心經營拱手送人,終了一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
“雲婉,雲婉?你怎麼了?”
武定侯夫人衛氏,憂心忡忡地問。
藺雲婉臉色蒼白,微捂心口,稍稍緩解了那錐心之疼,她說:“婆母,我沒事
陸老夫人說:“雲婉,既然你已經看好了慶哥兒那孩子,那就他了吧。等世子一回來,我就讓府裡開宗祠——”
藺雲婉打斷了她,指了另一個孩子道:“我覺得這個孩子也不錯
站在最右側的一個少年郎陸長弓,髮色如墨,看得出來也是個秀氣俊俏的少年。低著頭,始終規規矩矩,沒有抬眼看一次人。
陸老夫人看過去,也是一驚,細看之下,還真是個極出挑的孩子,都把她親孫子給比了下去!
她還真不好說什麼,隻能僵硬地堅持道:“我看還是慶哥兒好,頗有些爭流小時候的影子,很合我眼緣
本就是陸爭流親生的孩子,能不像他嗎!
藺雲婉鎮定地說:“承祧嫡房,旁的不要緊,孩子品性第一
陸老夫人和衛氏同時點頭,都很讚同。像他們這樣的人家,不怕養個庸才,就怕養個紈絝出來禍害祖宗。
藺雲婉繼續說:“兩個孩子都七歲上下,若已經被教壞了心思恐怕不好教養,最好是白紙一張便轉眸看向他們問道:“你們可曾上過學,讀過什麼書?”
陸長弓雖是陸家宗族裡的孩子,卻是遠房一支,早沒落得厲害,父親養活他便是費勁,更沒有餘錢供他讀書。
他羞赧地搖頭:“回夫人,沒有讀過書
輪到慶哥兒,陸老夫人心頭一緊,她的小重孫怎麼可能不讀書識字呢!
卻聽慶哥兒聲音嘹亮地說:“回夫人,我也沒讀過書
陸老夫人悄然鬆了口氣,不愧是她親重孫,還真是機靈。
藺雲婉卻忽然挑了挑眉,吩咐身側的大丫鬟:“萍葉,去看看他們兩人的右手中指
“是,夫人
萍葉先是抓著陸長弓的手,兩隻手都沒有長繭,隻是掌心上有些亂紋罷了。
她又抓著慶哥兒的右手,將他右手的中指伸到眾人面前,已經開蒙三年的孩子,連字都會寫了,中指上有薄薄的繭子。那是讀書人才有的痕跡。
萍葉驚訝道:“夫人,他念過書!還會寫字!”
陸老夫人神色一變,差點脫口而出些什麼。
藺雲婉看過去,堅定道:“老夫人,這孩子不誠實。不配當陸家的孩子
“這……”
陸老夫人勉力一笑:“我瞧倒是個機靈孩子,調教調教就是了
藺雲婉卻不買賬,臉色頗有些冷沉。
衛氏眉頭一皺,也幫腔:“老夫人,這孩子才七歲,心眼子太……”
陸老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知道什麼!蠢貨!
就是怕衛氏嘴裡守不住秘密,才沒敢在事成之前告訴她真相,竟還幫起外人來了。
衛氏雖不知緣故,還是老老實實閉上嘴,不參與爭執。
她一向是個沒主心骨的人,老夫人和兒媳婦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武定侯府的血脈不可能流落在外。
陸老夫人一錘定音,不容反駁:“兩個孩子我都喜歡。既然雲婉你中意長弓多一些,姑且費些心,日後兩個孩子一起過繼了吧!”
“好
藺雲婉居然答應得很乾脆。
慶哥兒抬起眼,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著藺雲婉。
這以後就是他的嫡母了,他爹說了,隻有認了這個嫡母,他才能和自己的爹孃在一起。
藺雲婉冷淡的目光挪到那張稚嫩的臉上,嘴角甚至有一絲暢快的笑意。
這孩子她當然要養。
不過這一次,她再也不會逼他了。
他不需要勤學苦讀,不需要謹慎交友,不需要因為體弱而忌口,也不用和心思不正的輕浮丫頭分離開。
他隻需要在他生母的教養下,隨心所欲地長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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