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載笑得意味深長:“劉禦史的話,我好像聽不懂,除了秉公斷案,我哪裏有別的明路?”
“劉禦史不如回家自己反省一下為何教出這樣的兒子,當然,如果能反省點別的事,那就更好了。”
劉興周頓時一凜,這一刻他終於聽懂了李欽載的話。
一上午扯了半天廢話,真正有用的隻有李欽載的最後一句,“反省點別的事”。
劉興周能反省什麽事?
自己最近乾過什麽事,他難道不清楚?
顧不得擦拭額頭的冷汗,劉興周訥訥道:“下官該死!下官不該聽信風言,參劾令堂兄……”
李欽載急忙製止了他:“不要亂說話,我堂兄是否有罪尚無定論,若大理寺審斷他真有罪,劉禦史參劾得好!幫我李家清理了門戶,我英國公一家上下都應該感謝你。”
一席話四平八穩,劉興周呆怔半晌,隻好道:“是是,下官失言了。下官的意思是,令堂兄的案子已落到大理寺,下官縱想撤回參疏,亦迴天無術呀……”
李欽載眉眼不抬,輕輕歎息道:“是啊,落到大理寺了,迴天無術呀。參劾他的人那麽多,我都不知道從哪裏颳起的這股妖風……”
看似感慨的一句話,劉興周又聽懂了,神情頓時陷入掙紮中。
李欽載話裏的意思很含蓄,大概意思就是,你得給我把這股妖風的源頭供出來,否則咱們沒得談。
“下官,容下官回去考慮考慮……”劉興周咬牙道。
李欽載和顏悅色地道:“去你的吧。”
…………
長安西市旁的館驛後院,院子中間焚著一爐檀香,嫋嫋的煙霧從鏤空的香爐中升起,空氣中透著幾許禪定的味道,讓人從心底裏感到安寧。
金鄉縣主素衣素面,不施胭脂,纖細的手撫弄著一把古琴,悠然雅緻時而悲慼傷懷的琴音隨著檀香升騰縈繞。
牛方智捋須闔眼,一臉陶醉地聆聽金鄉縣主撫琴,不時點頭,或是輕輕蹙眉,全靠表情評點金鄉的琴技。
良久,一曲撫畢,侍女端來銅盆,金鄉伸手在銅盆裏淨了手,嫣然笑道:“牛爺爺,晚輩此曲可能入您的耳?”
牛方智捋須笑道:“你這般年紀,能將一曲《文姬歸漢》奏得如此境界,也算難得一見了。”
金鄉微微嘟嘴:“就是說,晚輩琴技還是不夠好?”
牛方智笑道:“《文姬歸漢》,又曰《胡笳十八拍》,所述者是蔡文姬一生悲苦流離的故事,其有十八拍,時有恬靜,時有激昂,時有悲慼,但最終落於對戰亂失所的百姓的同病相憐,你的琴技雖好,但失之感同身受,少了一點韻味,可惜了。”
金鄉謙遜地垂頭道:“牛爺爺教訓得是,晚輩會勤加練習,日後再為牛爺爺彈奏,定不讓您失望。”
牛方智捋須讚許地微笑,眼睛卻眯了起來,道:“你大老遠派人將老夫從城外請到這館驛之中,莫非隻是想讓老夫聽你撫琴?”
金鄉俏臉一紅,道:“牛爺爺慧眼如炬,什麽都瞞不過您……”
牛方智一愣:“還真有事?不要告訴老夫,又是你那小情郎惹麻煩了。”
金鄉大羞,嗔道:“什麽‘小情郎’,牛爺爺說話太難聽了。”
牛方智哼道:“老夫說話難聽?你那一臉紅鸞星動的樣子,就差在臉上寫字,‘非他不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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