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遊走於禮部和吏部,
不停給陛下上奏疏,薦舉門閥內的人才,對明年的科考卻視而不見。”
武皇後突然加重了語氣,道:“科考,是大唐必須推行的國策,它一定要取代世家的薦舉製,給天下寒門子弟留一線出頭的機會,
景初你可明白?”
李欽載懂了。
明年科考之前,
武皇後必須找個理由狠狠敲打世家,讓世家老實下來,
不至於在科考前後上躥下跳,乾擾科考的結果,破壞李治和武後全力推行的科舉製。
這個時候,
刺殺案發生了,對天家來說,這是天賜良機。
太原王氏,走了一步糊塗至極的昏棋,終於讓天家逮住了機會。
想通了這個關節,李欽載明白了武皇後召見他的目的。
暗暗歎了口氣,李欽載問道:“臣懂了,不知陛下和皇後有何差遣?”
武皇後沉默片刻,緩緩道:“王氏暗中刺殺朝堂重臣,是大事,但還不夠大,鬨出的動靜隻限於甘井莊,朝堂裏甚至都沒什麽人知道,這還不夠。”
李欽載又懂了。
事情鬨得不夠大,天子和皇後不便動手,總要把事情鬨大了,看著無法收拾了,
傳到朝堂金殿上,
滿朝文武街頭巷尾人儘皆知了,天子才能趁機動手。
否則就憑現在,拿下王氏幾個族人,一番刑訊得出的結果,是不能服眾的,天子就更不能憑這點結果對世家動手。
而要把事情鬨大,放眼天下,隻有李欽載一人合適。
因為他是刺殺案的當事人,受害人,兼長安城臭名昭著且受不得任何鳥氣的混賬紈絝子。
還有誰比李欽載更適合鬨事?
武皇後隔著珠簾盯著他的臉,輕聲道:“景初,本宮不怕坦言對你說,這件事裏,你是棋子,但不是棄子。天家確實要利用你這件事和你這個人,但絕不會讓你置身於危牆之下,明白本宮的意思嗎?”
話說到這份上,李欽載還能說什麽?
臣子本來就是皇權的棋子,讓李欽載稍覺欣慰的是,武皇後明明白白把話挑開了。
雖然同樣是被利用,但態度坦率真誠的話,不妨將它看作是天家與臣子之間的一次合作。
沉思良久,李欽載突然問道:“陛下可知皇後今日召見臣之事?”
這句話問得很有技巧,其中的含蓄意思是,這是你皇後的主意,還是你們夫妻倆的共同決定。
答案區別很大,它決定李欽載對此事的態度。
不管做什麽,李欽載都不想被人冠以“後黨”的帽子,這是作死。
武皇後顯然也不笨,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含笑道:“推行科舉,可不是本宮一人能做的事,是陛下一力主張的國策。”
“還有,陛下今日是特意避開與你相見的。”
李欽載歎了口氣,道:“臣明白了,臣不會讓陛下和皇後失望的。”
武皇後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笑道:“你打算如何做?”
李欽載笑了笑:“鬨事嘛,紈絝子弟的老本行了。”
武皇後隔著珠簾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去吧,萬事有陛下為你擔待。”
李欽載告退,獨自走出宮門。
宮門外,劉阿四等部曲皆在牽馬等候。見李欽載出來,眾部曲迎了上去。
李欽載站在宮門前沉思許久,問道:“阿四,咱家部曲能調動的有多少人?”
劉阿四想了想,道:“大約不到五百之數。”
李欽載點頭,英國公雖功高顯赫,但府裏也不敢養太多部曲,否則容易被猜忌。
皺了皺眉,李欽載道:“少了,傳令下去,英國公府散落關中各地的莊戶,隻要當過府兵,年紀在四十歲以下的,都集結起來。”
劉阿四吃了一驚:“五少郎,您這是……”
李欽載攤手:“還不夠明顯嗎?我這是要搞事啊。”
劉阿四遲疑道:“老公爺怕是……”
李欽載神秘一笑,道:“無妨,爺爺不會反對的。我敢拿你的項上人頭擔保。”
…………
甘井莊。
回到長安的崔升突然派了下人來莊子,向崔婕轉告了一個訊息。
簡陋的院子裏,崔婕赫然起身,美麗的杏眼滿是怒火。
“真是王氏背後指使的?”
崔家的下人垂頭道:“是的,長安的百騎司已拿了王氏族人訊問,王從安招了,那個蒙面的刺客是太原王氏的死士。”
“是莪父親續絃的新夫人授意的嗎?”
下人稟道:“崔家的管家向少郎君報信,刺殺案之前,陪嫁崔家的王氏奴仆有過秘密調動,來往於太原和青州之間,少郎君判斷,多半與新夫人脫不了乾係。”
崔婕眼中怒火更盛。
她不懂什麽天家與世家的恩怨,不懂這件事背後的水有多深。
她隻知道,她名義上的繼母差點害了她夫君的性命,此事還將崔家莫名牽扯進去了,以後成親了,她在夫君面前何以自處?
抿了抿唇,溫婉嫻靜的崔婕眼神中突然暴射出銳利如刀的鋒芒。
這一刻,她不再是甘井莊裏處處被李欽載欺負的憋屈小媳婦兒。
她是青州崔家的大小姐,千年門閥的後人。
她從來不缺鋒芒,隻是長久的良好教養遮掩了她的鋒芒。這一刻,她不再遮掩了。
“以我的名義,傳令青州崔家名下所有莊院家將和莊戶在青州城外集結。”
“另外告訴我兄長,我,崔婕,要回一趟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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