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退下!”
鳳城寒向來說一不二,這一點所有人都瞭解。
江衛無奈,隻能退下,大總管見狀,也示意身後的人收了劍。
大總管知道鳳城寒的性格,也放軟了語氣:“顧將軍,如今南方水災不斷,邊疆不能再起戰事了,陛下也是無奈。雲軍師的犧牲,陛下何嘗不知道,隻是若不撤退,隻怕朝廷沒有這麼多糧草來供給了。”
大總管話所如此,但其中隱含的威脅不言而喻。
若是鳳城寒不肯議和,朝廷不僅要降罪,還要斷掉糧草。
糧草乃是打仗必不可少的東西,沒有糧草,必輸無疑。
鳳城寒沒回答大總管的話,看向一側的江衛:“軍中糧草還夠支撐多久?”
江衛略略思索:“半個月。”
半個月?
一旁的冷落月聞言,心中暗暗盤算。
戰事隻要一開始,短則半年,多則好幾年。
半月的糧草,什麼也乾不了。
“好,那便就半個月。”
“什麼?”大總管疑惑。
鳳城寒清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半個月,拿下陳國將領那和人頭,否則,任憑處置!”
那和乃陳國強將,那和一死,陳國便如同強弩之末。
吸氣聲一片!
“鳳城寒,你瘋了?!”冷落月飄到鳳城寒的身前,“我們人馬可比陳國少了一半,這不可能實現!”
冷落月的怒吼無人聽見,當然包括鳳城寒。
大總管此刻冷笑一聲,語氣不屑:“顧將軍可知自己在說些什麼?”
“當然!”
“這根本不可能,陛下不會任由你胡鬨的,我要回稟陛下,你抗旨不尊,死罪難逃!”
大總管說完就要帶著侍衛往外走。
“江衛,拿下他。”
鳳城寒一聲吩咐,江衛帶著人,片刻之間便將大總管拿下,按著,跪倒在地。
“鳳城寒,你敢抓我,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罪?”
“我覺得我現在還怕多一個罪名嗎?帶下去,把他們關起來。”
大總管被帶走的時候,顧長軒剛好趕了過來。
“哥,你……”
“陳國欺壓我朝,又……”鳳城寒還沒說話,轉了話題,“此等血海深仇,議和絕無可能。”
說完,鳳城寒轉身:“召集人馬,立刻整兵,明日起兵!”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營帳內。
江衛和蒙哲還有顧長軒都站在下首,鳳城寒拿出一張地形圖。
幾人仔細研究著。
此戰,凶險萬分,沒有退路。
冷落月飄在一旁,如同過往的數千個日夜,幾人都曾如此聚在一起,連夜商議作戰事宜。
可是如今唯一不同的是,冷落月此刻隻能看著他們。
天色漸漸亮了。
“那就這樣,你們收拾好東西,一刻鐘後,軍營門口集合。”
鳳城寒發話,幾人退下。
他坐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眉間。
冷落月靜靜的陪在他的身邊,卻不料下一秒,他突然開口。
“落月……”
冷落月嚇了一跳。
難不成他能看見自己?
她趕緊看向鳳城寒,卻見他正看著不遠處自己那染血的戰袍。
冷落月不理解,他為何突然喚自己的名字?
隻見鳳城寒起身,來到戰袍前,伸出手,在上一寸寸撫摸。
“冷落月……”鳳城寒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無數溫存的日夜,他在她耳邊輕喚她名字一般。
“如果你在,你一定會讚同我的決定,對嗎?”
夜靜如水,沉默無聲。
黑雲壓城,冷風蕭瑟。
十萬人馬整整齊齊的排列的軍營的門口。
鳳城寒站在最高處,看著下面神色堅定的將士。
他端起手邊的酒碗:“將士們,此次一戰,凶多吉少,若是有想退出者,即刻稟明,領上五十兩銀子,便可回家。”
話落,無人說話。
“我再問一遍,有沒有?”
將士們齊齊單膝下跪:“誓死追隨顧將軍,誓死守衛羌穀城!”
鳳城寒看著將士們,心中動容,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儘。
眾人跟隨。
喝完之後。鳳城寒將手中的酒碗狠狠摔在地上,隨後翻身上馬。
冷落月站在一側,卻赫然發現,鳳城寒手中的長槍居然是她的。
自從她死後,鳳城寒沒有提過她一個字,卻似乎字字不離她。
鳳城寒長槍一揮:“出發!”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個焦急的女聲。
“等一等。”
鳳城寒扯韁繩的手一頓,下意識皺了皺眉。
下一秒,白夢淺就撲倒了他的馬邊。
“城寒,你不要去,撤退吧,朝廷都要捨棄羌穀城,你就不要管這裡的百姓了!”
白夢淺紅著眼,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死死地扯住他的衣角。
“白夢淺,顧家欠白家的恩,我已經還清,你若再違反軍令,沒人能救得了你!”
白夢淺哭著搖頭:“我不想你去送死,城寒,一個羌穀城,值得你去送死嗎?”
曾經高傲不可一世的京城大才女,如今毫無形象的哭倒在鳳城寒的腳邊。
可他卻毫不猶豫的將衣角抽走,不帶一絲感情。
鳳城寒穩了穩韁繩:“你我的婚約已經解除,日後如何,與我再無關係,你好之為之吧。”
說完,鳳城寒揚鞭一甩,帶著浩蕩的將士,絕塵而去。
紛擾的塵土遮住了身後白夢淺瘦弱的身影,可她還是跌跌撞撞的朝前跑。
“城寒……”
呼喊被湮沒,有些事從一開始就是註定。
許是之前冷落月的寧死不降,也或許是鳳城寒的實力威懾。敵軍已經隱隱有所忌憚,逐漸有些畏手畏腳。
打仗的時候,人有了畏懼,就如同探到了猛獸最柔軟的肚皮。
顧家軍全部抱著背水一戰的心態,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氣勢,一時間銳不可當。
漫漫長夜,天色將明。
鳳城寒滿身是血,長槍一揮,砍下最後一個敵軍的頭。
僅僅一夜,首戰告捷。
營帳內。
鳳城寒褪去滿是鮮血的衣衫,身上的傷口瞬間便顯露出來。
軍醫在一旁上藥,動作小心謹慎。
所幸都是一些小傷,並不致命。
可是即便如此依舊看得冷落月心驚膽戰,心底泛痛。
在一盆盆血水被端走以後,鳳城寒的傷口終於算是包紮完了,冷落月的心也總算放下。
看著他閉著眼躺在床上休息,冷落月忍不住伸手想去撫摸他的臉。
即便知道自己根本無法觸摸他。
她蒼白幾乎透明的手緩緩順著他挺拔的眉眼,緩緩下滑,他的眉、眼、唇……
一寸寸,都是她曾愛到心底的模樣。
“落月……”
鳳城寒閉著眼,突然呢喃出聲。
冷落月手一頓,他剛才是在喚自己的名字嗎?還是錯覺?
等了許久,鳳城寒沒再開口,冷落月知道,原來又是自己自作多情聽錯了……
她蜷縮起身子,靠在鳳城寒的身邊,聽著他平穩的呼吸。
外面雨聲呼嘯,帳內安靜無聲。
燭火搖曳,不知明日的風雨何時到來。
第二日,天色剛亮。
前方傳來訊息,陳國增派了十萬精兵,包圍了羌穀城。
鳳城寒一頭紮進營帳,和顧長軒、江衛、蒙哲研討起了策略。
冷落月跟在一邊,緊緊的皺起了眉。
冷落月下意識看向鳳城寒,隻見他也緊緊皺著眉。
可是不知道為何,冷落月卻有一種莫名的安心的感覺,大概是來自於鳳城寒的絕對威嚴吧。
他十五歲上戰場,戰無不勝,功勳累累,無數次背水一戰,死裡逃生,他都能化解。
後來冷落月跟了他,更是如虎添翼。
鳳城寒的鋒芒從來都是不可掩蓋的。
這時,蒙哲小聲嘀咕了一句:“雲軍師最善和陳國作戰,若是她在就……”
話還沒完,就被江衛狠狠一戳。
蒙哲心中一驚,瞬間反應過來,立馬跪下。
“屬下失言,還請將軍恕罪。”
蒙哲膽顫,自冷落月死後,鳳城寒最忌諱别人提起她的名字。
今日自己失言,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半晌,就在幾人都緊張不已的時候,頭頂傳來鳳城寒的聲音。
“無妨,你起來吧。”
鳳城寒沒有太過計較,隻是腦海不自覺的浮現出冷落月的臉。
蒙哲的話沒錯,隻是所有的事都沒有如果。
顧長軒此刻上前:“哥,明日我當前鋒,率領一隊人馬,先殺過去。”
“不可。”
幾乎是毫不猶豫,鳳城寒便拒絕了顧長軒的提議。
“為何不可?”顧長軒不解。
鳳城寒起身:“因為那和的人頭,我要親自拿下!”
他聲音不大,卻透著堅定和滲人的殺意。
鳳城寒看向顧長軒:“明日,你帶一隊人馬,先去往燕國。”
說著,他拿出一個玉佩:“將此玉佩交於燕國國主,他會明白的。”
顧長軒狐疑的看著自家兄長。
他推開玉佩:“我不去,你換個人去,我要留在這裡跟你一起並肩作戰,為落月和將士們報仇!”
“不得胡鬨,這是軍令。”
顧長軒犟得很:“這個時候了,你就别拿軍令來壓我了,反正我不去,你要打要罰我都認!”
鳳城寒看了眼江衛和蒙哲一眼,兩人瞬間明白。
“屬下先告退。”
江衛和蒙哲離開。
鳳城寒目光沉沉的看向顧長軒:“你若不去,此戰之怕真的凶多吉少了,我們若贏不了,那羌穀城的百姓又該如何?”
“哥,你這話何意?”
“我曾救過燕國君主一命,這個玉佩是他給我的,並許諾我,任何時候隻要我有需要,他都會相助。”
“所以,你是想讓我去請援兵?”
鳳城寒點了點頭。
一旁的冷落月有些一頭霧水,她為什麼從來內聽鳳城寒提過此事?
顧長軒還是不理解:“為什麼一定是我?”
“因為你是我弟弟,你去他才會信。”
鳳城寒說完,顧長軒陷入了沉默。
半晌後才開口道:“可是,可是……”
鳳城寒笑了笑:“江衛和蒙哲都在我身邊,況且,你還不信我嗎?我何時輸過?”
顧長軒開始猶豫:“實在是這次我們人馬懸殊太過厲害,我真的不放心……”
“長軒,你若不去,這麼多的將士和羌穀城的百姓可就真的沒有了希望。”
鳳城寒一番話,顧長軒徹底沒了拒絕的理由。
國難當前,數萬的將士,他不能做任何自私的決定,哪怕那個人是自己的親兄長。
顧長軒默了默,接過玉佩:“我會用最快的時間趕回來,你們一定要撐住,等我回來。”
說完,他就要往外走。
“長軒。”鳳城寒突然叫住了他。
顧長軒回頭,隻見鳳城寒拿過一旁的一杆紅纓長槍。
這是他從戰以來,從不離身的武器。
“哥,你這是……”
顧長軒的話還沒說完,隻見鳳城寒將自己的長槍遞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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