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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瑾兒最後一次吃到孃親做的抄手,豬肉餡兒的,個頭大肚兒圓,一口咬下去滿嘴油汪汪的,是他最愛的味道,也是往後餘生,他再也尋不到的味道。
此時此刻,瑾兒看著躺在床上、一臉慘白卻絕對算得上是安詳的臉,不由得想起來他最後一次見到的、孃親的那張臉,看上去,似乎也是如出一轍的安詳,隻不過卻是沒有一丁點兒的溫度,冷得嚇人,他傻乎乎地去給娘暖,暖了這裡,卻暖不了那裡。
他的娘死了,在他又一次跟著太子妃入宮拜見皇後孃孃的時候,說是暴病而亡,藥石無醫,沒等到見上他最後一面就這麼撒手人寰了。
從此,他就成了沒孃的孩子。
哦,這麼說也不對,應該是他沒了一個賤婢出身、令他飽受屈辱的娘,卻多了一個出身高門、更是堂堂太子妃的娘,而他也得以搖身一變成了太子嫡子、進而還成了萬歲爺最偏寵的皇孫,甚至萬歲爺對他還存著一份令所有皇子、包括他父王都會嫉恨得吐血的期望。
這一切的一切看上去似乎……應該是他賺了呢,而且還是大賺特賺,所以,他應該是做夢都得笑醒吧?
他的確是做了不少夢,隻不過每一個夢裡無一例外地都充斥著孃親那張溫和慈愛的面龐,還有那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抄手,在夢裡,他總是貪婪地將抄手一個個吃下肚兒,在孃親心疼又無奈的嗬斥中,他狼吞虎嚥,生怕以後再吃不到了一般。
在夢裡,他又是有孃的孩子了。
夢醒時分,清冷的月色裡,他不可抑製地淚流滿面。
景仁宮的山珍海味,禦書房的豐盛佳肴,樣樣無不精緻唯美,天下無雙,可是卻都不可能比不上孃親做的那碗抄手,皇後浮於表面的關心慈祥,萬歲爺的深沉偏寵跟指望,也都壓根兒及不上孃親的十中之一。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再心有七竅,再早慧過人,他也就隻是個戀孃的孩子,娘是他與這個世界的唯一連接,娘是他的一切,而今,娘去了,他的世界轟然崩塌,所有的一切,都跟他再無關聯。
不,也不儘然,不是還有恨嗎?
娘是如何死的,他也得叫這起子劊子手親自體驗一遍,而他也要親眼目睹這一切。
所以,太子妃死了,死得異常淒慘。
但是這才哪兒到哪兒?皇後不還是好好兒的?太子不也是好好兒的?
憑什麼這對直接害死他孃親的母子還能如此逍遙快活?瑾兒如何會放過他們?就算是他的骨肉至親,又能如何?
都道是最是無情帝王家嘛,他那親爹都能幾次三番算計自己的親孃,害得皇後抓狂,反過來也要算計甚至想要兒子的命,所以他這個做兒子、做孫子的效仿效仿又如何?
上梁不正下梁歪嘛,瑾兒一點兒心裡負擔都沒有,他就不動聲色地蟄伏在這對母子的身邊,一點點地推波助瀾,一點點地催動這他們自相殘殺。
時至今日,他的目的就要達到了,或者說已經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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