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祝池陽印象深刻。
【還記得書包上的小兔子玩偶嗎?】祝池陽問。
盛貝過了一會回:【小學書包上的那個?記得,我初中時候還掛著,就是不知道誰送的,還挺可愛的,現在我還留著,算是我們家的古董了】
祝池陽想解釋,最後什麽都沒說。
他知道這件事情裏阮呦是真正的受害者,可即便如此,他跟盛貝青梅竹馬十幾年,自然而然會偏向她。
就算盛貝做錯了什麽,祝池陽也會下意識的原諒。
再說,十幾年前的事情他也有責任。
祝呦哭著問他為什麽不從盛數手上把她的兔子娃娃搶過來,當時他才從人販子手中被領回家,跟父母不熟,祝家又事事依靠盛家,他不敢反抗。
===第102節===
連最後盛父盛母恃強淩弱地圍著祝呦,讓她跟盛貝道歉的時候,祝池陽也不敢吭聲,更不敢說出事情。
又或者說所有人都知道實情,隻不過仗著祝呦沒人疼故意欺負她。
現在祝呦成了阮呦,是頂豪家族顧家的大小姐,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讓盛貝過去道歉。
小孩子都會犯錯,一次爭搶娃娃的小事情,應該不至於引起什麽大問題。
祝池陽洗了把臉,沒有將阮呦是顧家大小姐的事情透露出去,準備跟盛貝約個時間,把小時候的事情說一遍,一起去道歉。
道歉之前,要跟阮呦約個時間。
現在能跟阮呦見面的機會隻有三天後的小課。
大衣裏的手機震動個不停,是楊耳發來的訊息。
【你把阮呦的身份透露給外界了?】
【沒有。】
一份保密檔案看起來簡單,但幾大頂豪家族不厭其煩地讓主講人簽,說明將這件事看得很重要。
祝池陽剛回國,不敢違背幾大家族的意思。
【現在,顧家拒絕你參加投資小課,且不希望在國內再見到你。】
【並且顧家強調了一點,是顧家的大小姐阮呦,拒絕了你。】
【你什麽時候得罪她了?】
【她看著挺活潑,很好說話的,不是我說,你惹惱她,肯定是你自己的不對,我從沒見過她跟人發脾氣】
【你好好回憶,認真想想】
祝池陽慌了神。
他在陽台上抽了根菸,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小祝呦跑到他面前,指著盛數手裏的兔子娃娃問,“你可以不可以幫我搶回來。”
“我打不過他。”她哭著說。
那時候,祝池陽一如現在一般慌張。
他沒有與盛數為敵的勇氣,隻磕磕巴巴地回答了小祝呦一句話,“你自己解決”,說完慌張離開。
祝池陽遵循父母的願望,好好學習、出國、跟青梅盛貝交往,他的一生從他被接回祝家已經被安排好了,他不想反抗,也不敢反抗。
長此以往養成了遇事先問別人的習慣。
他想打電話問問祝母的想法,可想到阻攔在前的保密協議,又不敢撥通電話。
半年前有主講人在經濟論壇上透露關於顧傅琛的訊息,後來這人被整得很慘,壓根沒公司敢用他,不得已去了國外某家小公司任職。
小課的薪酬豐厚、有利於職業發展,但承擔的風險、要負的責任同樣沉重。
祝池陽不明白為什麽阮呦會將十六年前的事放在心裏。
躊躇間,手機收到了兩條陌生簡訊。
高高在上的姿態,不屑一顧的態度。
【我是顧傅琛。】
【跟我見一面,時間待定】
沒有詢問祝池陽的意見,這場談話已經定了起來。
顧傅琛說時間待定,不是因為很忙,隻是因為不知道阮呦的想法。
他現在很矛盾。
妹妹如此厭惡一個人,說明祝池陽跟阮呦之前的交往很不愉快;他應該迅速解決他。一方面又顧及阮呦的想法,不敢隨意跟對方見面。
他之前一直在等阮呦主動提及過去的事情,阮呦確實跟他說了很多。
路邊攤、遊樂園、過山車、甚至與養老社區周芷阿姨的一切,提到的都是美好的回憶,難過的地方半點沒提。
顧傅琛以前總想著不能逼阮呦,等妹妹慢慢接受了現在、跟過去和解,回過頭的時候會發現他跟爸爸媽媽始終站在她身邊。
可誰會沒有一點秘密。
他的秘密也沒有跟阮呦說。
晚餐。
阮喲下來時表現如常,看到他後主動開口。
“我不同意祝池陽成為主講人。”
顧傅琛一愣,隨後道:“我聽說了這件事。”
一向是陸家處理與小課有關的事情。
這點小事不至於上報,隻不過這還是小課助理第一次聽到阮呦的吩咐,而且還是如此強硬的吩咐,輾轉找到顧傅琛確認。
顧傅琛對於別人是生是死,事業狀態是好是壞滿不在乎,冷血一點講,他隻在意阮呦的想法。
阮呦喝了口雞湯,胃裏暖融融的。
顧傅琛說完後一動不動盯著她,很想繼續往下問,又怕她難過把話嚥了進去。
這讓阮呦想到了每次鹿鳴跟她說事情,說一半還有一半要賣關子,急得人如熱鍋上的螞蟻。
阮呦從未主動提及過去的經曆,有一部分原因是覺得跟哥哥說這些事特別矯情。她不想提及過去,但卻是想跟家人訴苦的。
人人都有委屈,她也有。
小時候被盛貝盛數欺負,會哭著喊著跑到祝池陽面前告狀,希望他能幫忙,他卻不搭理她。
“愛哭的孩子有糖吃”這一句話不適用於她,沒人喜歡的孩子,就算受委屈告狀也沒人聽。
現在,有人想聽她訴苦。
她沒跟鹿鳴說過,沒有跟第二個家庭的養母說過,沒跟鹿鳴的媽媽說,這麽多年一直憋在心裏。
“我被兩個家庭領養過,祝池陽是第一任家庭的哥哥。”
阮呦低頭,盯著碗裏的雞湯。
“養母領養我隻是因為祝池陽當時走丟了,他們想再養個孩子,福利院裏沒有男孩,我是當時最好看的,他們就把我領養走了。”
“起初他們對我挺好的。”
這也是阮呦一直沒有找他們麻煩的原因。
“後來人販子被抓,找到了祝池陽,他們心疼自己的兒子,很少管我。”
阮呦用手支著下巴,聲音恍惚:“那年我生日,纏了他們好久買了個兔子娃娃,可以掛在書包上,手心大小的一個。隔壁的鄰居叫盛貝,人人都喜歡她,她想搶我的娃娃,我沒有讓她搶走,後來她喊她哥哥盛數來幫忙。”
顧傅琛皺眉。
“娃娃被搶走後,我去找祝池陽告狀。他膽子小,不敢跟盛數鬥。後來養父養母當著盛貝爸爸媽媽的面批評我。”阮呦頓了頓,依然很不服氣,“可是我什麽都沒做錯,他們憑什麽把我的娃娃搶走。”
顧傅琛摸摸阮呦的腦袋,輕聲說:“錯的是他們。”
還有我。
都怪他當時不在那裏。
都怪他要組局玩捉迷藏遊戲。
盛數算個屁。
盛家又算個屁。
說到最後,阮呦難掩委屈,眼眶有些紅,帶著幾分小抱怨地說:“他們還因為這件事借題發揮,把我送回了福利院。”
她知道自祝池陽回來後,祝父祝母想把她送回福利院很久了。她懂,也知道遲早有一天要回去,但偏偏給她編了個這樣的理由。
這也是阮呦至今無法釋懷的一點。
…
晚餐結束,阮呦半是鬆氣半是緊張,發泄出來有人聽的感覺很好。顧傅琛能聽她說這些,她很感激,起身時特別特別想喊他一句哥哥,但第一天見面時不喊,就算現在認定顧傅琛已經可以做她哥哥了,她也不好意思喊出來。
總感覺很矯情。
她頓了頓,沉默地上樓。
等阮呦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顧傅琛給宋聞發了條訊息。
半個小時後,宋聞發來盛家的相關資料。
他邊看邊給祝池陽發訊息。
盛家已經在N市定居,飛過去三小時,下飛機後開車一小時。
顧傅琛讓助理定了最早的班機,讓司機開車去江家。
江淮剛從M國飛回來,行李箱都還沒放到家裏就被顧傅琛一把拽了回來。
【乾什麽?】
【去N市給我開車】
【你去N市乾什麽?】
【把我妹妹的小玩偶搶回來。】
N市。
江淮死都沒想明白,他好好一家族繼承人怎麽淪落到跟顧傅琛做一些“搶奪東西”的事。
哦,還有“劫人”。
上飛機前,顧傅琛還把一叫“祝池陽”的“請”了過來,不準他發訊息、打電話,就讓他當一個木樁子,好好看著。
顧傅琛坐在副駕駛座上闔眸小憩。
自聽到阮呦說的話後,他沒辦法冷靜下來,藏在口袋裏的手微微發抖。
“現在去哪你得告訴我吧?”
顧傅琛:“導航上有。”
“行行行,我不問。”江淮隱約感覺應該跟菩薩妹妹有關。
盛家住在一別墅區,顧傅琛到時,裏面其樂融融地看著電視。
===第103節===
江淮小心翼翼往裏看了眼,“確定不用叫保鏢?”
“不。”
他保護自己的妹妹,還需要保鏢插手?
顧傅琛看著祝池陽,“待會你在門口等。”
江淮無語了。
“那你千裏迢迢把他帶來N市,隻是為了讓他欣賞你進去找人算賬的模樣?”
“嗯。”
他要讓祝池陽知道,阮呦真正的哥哥,比他厲害得多得多。
不是什麽傻叉都能跟他妹妹攀親戚的。
江淮:…
別墅門口,祝池陽完全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發展到這一步,竭力想解釋,每每開口隻得到了顧傅琛的一個冷冽眼神。
“閉嘴。”
過來開門的人是盛貝。
“你怎麽來啦,”盛貝見到祝池陽一笑,目光而又落在顧傅琛身上,“這位是?”
“他是…”
“我是阮呦的哥哥。”顧傅琛皺眉,往裏掃了眼,裏面隻有四口人,確定不會有無辜人牽涉進來,一把將祝池陽往玄關處推,重重關上門。
“嘭”的一聲,驚得室內的人夠嗆。
盛貝嚇得往後躲了兩步。
盛數忙上前,“你誰,趕緊出去,不然我們報警。”
祝池陽忙給盛貝和盛數使眼色,嘴裏無聲唸叨著兩個字,“祝呦。”
顧傅琛挽起袖口,聲音淡淡:“你就是搶走我妹妹玩偶的鄰居?”
“什麽玩…”
話還沒說完,顧傅琛一個過肩摔重重把他摔倒地上,脊背落地的刹那幾乎快要震碎開來。
盛貝嚇得要死,往爸爸媽媽身後躲,尖聲道:“什麽玩偶,你認錯人了。”
顧傅琛皺眉,扼住盛數脊背的手停頓了兩秒。
“很多年前,你們搶過一個叫祝呦的小女孩的兔子玩偶。”
盛貝想到了早上祝池陽說的關於阮呦的事情,瞬間明白過來,連忙擺手道:“你誤會了,我的兔子玩偶肯定是朋友送的,怎麽會從祝呦手裏搶東西。”
提到這件事,盛父盛母臉色大變。
顧傅琛沉眉,忽地有些想笑。
他們搶走了妹妹的玩偶,給她的人生帶來瞭如此大的災難,卻在往後的日子裏沒有一點愧疚地活了下去。
他們從來都沒有在乎過這件事,是阮呦還是祝呦,是玩偶還是玩具壓根不關心。
受害者痛苦,施暴者卻無愧於心。
有意思。
顧傅琛起身,嘴角微揚,笑容陰鬱得讓盛母心間一顫。
盛父盛母已經從祝池陽的態度裏明白這人地位不低,盛母討好一笑:“是我們的錯,當年都是我們的錯,我現在就讓貝貝把玩偶送回來。”
說著,她重重拍了拍盛貝的肩膀,“還不快去!”
盛貝哆哆嗦嗦把兔子玩偶送到顧傅琛眼前時,他一點都不開心。
軟綿的玩偶上落了灰塵,白皙毛絨沾上了歲月的黃。
“你們不記得這件事了?”顧傅琛握緊兔子玩偶的小身子,驀地開口。
盛母忙搖頭,“記得,記得的!”
“那時候小孩子不懂事,我們教訓過了。”
顧傅琛輕笑。
“教訓過了?”
他把玩偶放到大衣的口袋裏,抬眸,面無表情地掃過他們盛家四個人。
“不記得這件事,沒關係。”
“我幫你們記。”
“從現在開始,你們被商圈封殺了。”顧傅琛抬眸,居高臨下地淡淡道:“我要讓你們沒有資產、身敗名裂的離開。”
“記住,今時今日,以後的一切慘況,被商圈唾罵、被他人排擠、逃離國外也不得安逸的生活,都是你們搶走我妹妹小兔子玩偶帶來的。”
顧傅琛整理好衣服,離開時掃了眼一旁臉色慘白的祝池陽,“幫我向你的父母帶句話,你們的兒子以後不能在國內國外混下去了。”
“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會派人盯著。”
直到他們去乞討,他都不會罷手。
盛貝不服氣,哭著問:“你誰啊你,憑什麽這麽大的口氣,就算有點地位又怎麽樣,你這叫恃強淩弱。”
顧傅琛手搭在門把手上,聞言開門的動作頓了頓。
他輕笑,聲音裏沒有半點笑意。
“對,我就是恃強淩弱。”
“對你們,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
當初這家人不就是仗著妹妹沒人喜歡,搶走她的兔子玩偶嗎。
“不服可以來找我。”
門被顧傅琛重重關上。
盛貝委屈地哭,“他到底是誰啊。”
祝池陽勉強擠出了一句話。
“顧傅琛。”
盛父全身發涼。
等顧父琛打開車門坐上車時,隱約聽到了別墅裏傳來的嚎啕大哭的哭聲。
江淮上下打量他,確定他沒事才戲謔問道:“你做什麽了他們哭得這麽慘。”
顧傅琛抬手示意他趕緊開車。
“沒什麽。”
欺負我妹妹的人,沒有好下場。
顧傅琛和江淮飛回瑪麗蘇市時,淩晨三點。
江淮沒回家,直接倒在顧家的客房睡了。
顧傅琛在六樓書房裏,笨拙地跟家裏的一位會裁縫的家傭學習。
“顧小先生,您縫得太開了。”
…
早上七點,耗時整整四個小時後,顧傅琛滿意地看著手上的作品,悄咪咪地上七樓,等待妹妹起床。
阮呦記得還要去接爸爸媽媽,一整晚睡得不太安穩,七點半時朦朧聽見門鈴響了,以為是衛雯讓她進來,鑽進被子裏嘟囔著說:“我再睡半小時。”
一睡就是一個半小時。
九點,阮呦被鬨鈴震醒,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掀開窗簾看了眼外面。
長空萬裏,陽光燦爛。
是個好日子。
阮呦眼睛有點腫,她打算先去敷個面膜再消消腫,美美地去見爸爸媽媽。
下床時,眼神不經意掃到了床頭櫃旁整齊擺放的兩個兔子娃娃。
一個稍顯陳舊,是十幾年前她被搶走的那一個,模樣好看,兔子可可愛愛;一個“粗製濫造”,兔子的五官歪歪扭扭,縫的很醜。
下面還有兩張小紙條。
阮呦拿起來。
第一張寫著,“阮阮,哥哥幫你把兔子娃娃搶回來了。”
阮呦情緒複雜,又感動又驚喜。她承認,昨天跟顧傅琛說那些話的時候,其實存了想讓哥哥幫她報仇的意思,誰都喜歡被家人寵愛,她也如此。
但她沒想到,顧傅琛一個霸總,博湛的繼承人會跑到盛家把兔子娃娃搶回來。
正想翻開第二張,鹿鳴的電話打來了。
“阮阮,今天我遇到之前賣鴨血粉絲的攤主,總算知道門口路邊攤怎麽回事了。”
“鴨血粉絲的老闆說,路邊攤還會回來。前些日子有位有錢人把整條街都買了下來,說要給每位攤主建個小棚子,這樣,他妹妹以後冬天來吃小吃的時候,就不會吹冷風。”
阮呦想到了那次去吃路邊攤時他們說的話。
——冬天來吃很冷吧。
——是啊,但是好吃呀。
“是阮琛琛做的,對吧!”
無論過去還是未來,阮琛琛都努力地想擠進阮呦的回憶裏,那些不美好的回憶,他笨拙地用買下路邊攤改造的方式補滿。
他想要的不多,大概是希望妹妹過去的黑白回憶裏,能多幾分花團錦簇,同時又將未來的新生活擺在她面前。
“阮呦,以後我們去吃路邊攤也不冷了!替廣大B大學生謝謝你哥哥。”
阮呦愣了愣,鼻酸,低頭看向第二張小紙條。
“哥哥給你做了個新的玩偶。”
===第104節===
新的玩偶,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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