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廳淨幾明窗,很是亮堂,窗外春光盎然伴著小客廳裏清透明亮的光,罩在門口的人影上。
傅嘉湛好看的下頜線緊繃著,他穿著一件午夜藍的毛衣,食指偷偷捏著衣角,表面的鎮定與溫柔背後,是第一次以男友身份見家長的拘謹。
他來過顧家很多次,從前熟悉的庭院、窗明幾淨的小客廳在他眼裏,都帶著審判與陌生。
抬眸。
不經意撞入一道輕盈的笑容裏。
杏眸彎彎,眼裏映入春日的光,笑眼盈盈地望著他。
傅嘉湛想起剛才她提議要幫他卻被他拒接的場景,不自在偏頭。
見家長比他想象得,還要難。
傅嘉湛抿唇,禮貌開口:“顧伯父,阮伯母。”
而後側頭,“陸伯父,陸伯母,戚伯父,戚伯母。”
陸瑾、陸萱、江淮、戚芷硯輕笑,省去這步,大方選了個位置坐下。
隻有他,從顧家好友的身份上升到阮呦男朋友,而對陸瑾、陸萱、江淮、戚芷硯來說十分普通的見面,成了傅嘉湛第一次見家長的隆重場景。
阮呦偷偷戳了戳旁邊的位置,示意他過去。
而全場,也隻有那個位置還空著。
傅嘉湛硬著頭皮坐下。
剛落座,阮呦笑眼盈盈地端起一碗她最喜歡的杏仁豆腐,大大方方展示著對他的喜歡:“最地道的杏仁豆腐,嚐嚐。”
頂著阮柳毓、顧佑遷詭異的目光,傅嘉湛迅速接過又一秒不敢留地放回茶幾上。
但阮呦的操作還不止於此。
傅嘉湛剛放好,她挪了挪位置,兩人中間相距十厘米的距離縮短到0,1毫米,阮呦旁若無人地挨著他。
傅嘉湛忙不迭離遠了兩厘米,壓低聲音說:“坐好。”
“我坐好啦。”阮呦說得理直氣壯,強硬挽著手,傅嘉湛再次掙紮時,瞪了瞪他。
一個非要大大方方展現對男朋友的喜歡,一個在未來嶽父嶽母以及大舅哥面前,乖巧謹慎,生怕逾越半點。
阮呦非要幫,傅嘉湛非不讓。
小兩口偷偷摸摸的小動作落到阮柳毓、顧佑遷、顧傅琛眼裏,三人齊齊扶額。
阮呦最初也打算讓傅嘉湛自己好好努力,說服爸媽,可十幾秒前忽然改了心意。
一向沉穩細心的傅嘉湛像個大呆瓜拘謹站在門口,走路時差點同手同腳,有些可愛,又有點好笑。
顧佑遷故意板著張臉,“呦呦別擠了,坐過來。”
長沙發上,阮呦和傅嘉湛擠到了邊角,旁邊還空著三分之二的地方沒人坐。
阮呦乖巧“哦”了聲,往旁邊一點點挪的時候,還不忘拽著此時此刻隻想跟她保持距離、讓未來嶽父、未來嶽母以及未來大舅哥對自己印象好點的傅嘉湛。
阮柳毓扶額,欲言又止。
陸母輕笑,“前段時間聽說嘉湛有喜歡的人,我以為說笑,沒想到竟然是我們呦呦。”
提到喜歡,傅嘉湛神情明顯舒緩起來。
“嗯,是呦呦。”
阮呦低頭,蓬鬆的丸子頭隨著她輕微的晃動輕盈舞躍。
暗戳戳透露著她此刻的歡喜。
她偷偷覷了眼傅嘉湛,跟他視線撞上後,忙又躲開,搭在膝蓋上的指尖暗自竊喜地輕點膝蓋。
可愛丸子頭有些驕傲地晃了晃。
阮柳毓揉眉,“你媽媽今天沒有來?”
傅嘉湛點頭,跟阮柳毓說話時聲音微緊:“她今天臨時遇到了點事,下次過來拜訪。”
阮柳毓和顧佑遷心裏莫名舒坦了些。
如果傅太太過來,以他們兩家的關係,哪有他們開小會“質問”傅嘉湛的機會,指不定在呦呦和傅太太的強勢圍攻下,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瞥見女兒笑容滿面的甜蜜蜜小臉,阮柳毓沉思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麽。
女兒的喜歡藏在眼睛裏,她斷不可能讓女兒不開心。
顧佑遷心絞痛。
二十多年前,他也是這麽從嶽父嶽母手上把老婆搶來的,風水輪流轉,報應總歸要來了。
如果女兒喜歡談戀愛,這件事會讓她開心,他們也不會更不捨得阻止什麽,隻不過有件事很重要。
顧佑遷語氣沉沉:“呦呦,戀愛如同戰爭,如何掌握話語權很重要,不能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這句話說是跟阮呦說的,實際上也在提點傅嘉湛。
他們顧家的女兒,決不能在戀愛裏受到半點委屈,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必須時時刻刻以她為先,以她為重。
阮呦撓頭,小聲嘀咕:“我怎麽沒看到您開戰過。”
顧佑遷:“那當然,贏得隻能是你媽媽,我輸了很多年。”
陸萱調侃:“顧伯父,這麽說來,您還是三好丈夫代表嘍?”
顧佑遷笑得深藏功與名。
好男人的基本素養罷了。
傅嘉湛脊背挺直,聲音沉沉,似承諾,更認真:“伯父,我會向您學習,輸很多年。”
窗外春光暖陽,一字一字傳到阮呦耳畔時,也帶著無限的暖與他身上獨有的甜。
阮呦唇角上揚,正經坐好,靈動眼眸來回看了他好幾眼。
顧佑遷語塞。
未來女婿嘴巴比當初的他還甜。
阮柳毓和顧佑遷無話可說。
恰是老管家過來說中餐準備好了,阮呦還餓著,像個泄了氣的愛心版小氣球:“能不能吃完飯再三堂會審呀,我都餓了。”
阮柳毓:“好好好,去吃飯。”
阮柳毓和顧佑遷都明白,如果呦呦想談戀愛,傅嘉湛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他足夠喜歡她,可以護著她。
他們當然希望女兒的生活美滿。
如果她認為愛情能讓她的生活更加美滿,在享受當下的甜蜜時,他們沒辦法反對。
做父母的向來隻能如此。
看著她成家立業,看她往自己夢想的路上走。
阮柳毓和顧佑遷缺失在她的生活裏足足二十年,那是最能陪伴她成長的歲月,他們失去了,如今,再也找不回。
找到女兒,是他們前半生的願望;讓女兒開心快樂,此後無憂,是他們如今的願望。
傅嘉湛一直待到晚餐結束才走。
晚上七點,阮呦拿著外套試探性地跟阮柳毓說:“媽媽,我去送送他。”
阮柳毓看了她好一會,半晌點頭。
“去吧。”
阮呦笑著,穿好外套倏忽間就沒了身影。
音樂噴泉外水花四濺,燈影綽綽。
傅嘉湛聽到身後輕盈的腳步聲,站定。
泛著涼意的地上,倒影著他頎長的身影。
幾米外,一個影子歡喜朝頎長身影小跑,如輕盈燕子,穩穩落入他的懷裏。
“成功渡劫,開心嗎?”
阮呦昂頭,笑著問他。
被水濡濕後的空氣清新,四周澄清寂靜,傅嘉湛低頭輕笑,撫過她被一滴水打濕的發,額頭抵著她的下巴。
擁抱時的溫度與昏黃路燈交織。
燈下身影一高一低,緩緩重疊在一起。
頭頂,閃爍著簌簌不止的噴泉,像煙火一樣在上方炸開。
“嗯。”
“開心。”
“最歡喜的一天。”
阮呦在他懷裏蹭了蹭,下巴抵著他的胸膛,昂頭。
一雙杏眸一動不動盯著他。
傅嘉湛不自在地捂著她的眼睛。
阮呦輕笑:“你今天好緊張。”
傅嘉湛抿唇,正經道:“以後你見我的媽媽,也會很緊張。”
阮呦輕哼。
“不會。”
“伯母她可喜歡我了。”
傅嘉湛輕笑不語。
“明天忙不忙?”
他默默換了個話題。
阮呦搖頭,眼睛亮亮的。
亮得想讓人把她藏起來。
“我們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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