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貴侍被禁足的訊息不脛而走。
她已經呆在琳琅苑三天了。
放下手裡的益州狼毫,杜錦陌搓了搓手,手還是冷冰冰的,她又對著手哈了口氣,一絲絲溫暖透過肌膚,漸漸緩解了些許凍僵。
書案上放著十幾頁用過的徽州宣紙,紙上字跡雋永娟秀,完全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嬌柔無骨,甚至還隱隱約約透著斑駁硬氣與行雲流水。
“人從愛慾生憂,從憂生怖。若離於愛,何憂何怖?愛慾於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這是《四十二章經》上面的文字,從前杜錦陌被禁足的時候,上官燁總是要求她抄寫這部經書。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次,她剛製得烏色毒丸就被上官燁莫名其妙地凶了一頓,對方還以從未有過的冷厲語氣說“她不配報答他”,她一時氣不過,就用彈弓打下一隻鴿子。
她將毒丸餵給那隻鴿子,詳細觀察著鴿子的反應,並與自己的設想做對比,然後信心滿滿地拿著鴿子去找上官燁。
“這隻鴿子吃了那粒毒丸後快死了。”
“……”
“可是我有辦法讓它活過來。”她當著上官燁的面餵了鴿子一粒綠色的藥丸。
一刻鐘後,奄奄一息的鴿子活蹦亂跳。
她輕輕抖一抖手,鴿子展翅高飛。
悠遠的鴿哨劃破天幕。
“我一定可以報答王爺你。”她迎著明媚的陽光,笑靨如花。
“你,不配!”上官燁比先前更加氣惱,他轉身命令晏衛將她扔進屋子裡,揚言若是她抄不完十遍《四十二章經》就永遠都不許出來。
他這個人一向如此。
就算被激怒,他也從來不會在明面上打人,更不會殺人,他殺人是因為覺得這個人是時候殺了。
他更喜歡不打不罵地迫使人屈服。
那一次她是真的抄了十遍《四十二章經》,整整一個月,她孤零零地呆在屋子裡,每天隻有白米飯和少的可憐的飲用水。
因為緊張和壓力,她生病了又硬生生地拖好了。
房門打開那一刻,她隻覺得自己脫了一層皮,曾經的倔強與任性再也沒有了。
這便是上官燁想要的。
認錯!
杜錦陌冷冷一笑,跺了跺凍僵的腳,蓮步翩翩來到那方雕花窗欞前。
上官燁身份貴重,府裡用的都是極珍貴的玻璃窗。
透過那玻璃窗上薄薄的一層霧氣,杜錦陌看到院子裡下了雪,斑斑點點,絨朵似的雪花瓣子像是被誰不經意地一撒,有的地方多一些,有的地方幾乎沒有。
連老天都是偏心的。
杜錦陌擦去眼面前的薄霧,穿過那幾乎不存在的清透抬頭望去,陰沉低垂的天幕像一疊厚厚的棉被死死壓著周遭的一切,叫人窒息又無可奈何。
忽然,棉被上出現一個小黑點,那小黑點越來越近,不知不覺,一絲悠遠的鴿哨劃破死一般的沉寂。
這麼冷的天氣竟然還有鴿子飛?!
杜錦陌好奇地盯著那鴿子,小小的鴿子在棉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小洞,彷彿過不了多久就會將那裡鑿穿。
隱隱約約似有一束光線投射下來。
杜錦陌淺淺地勾起嘴角,清冷的眸色盈盈閃著微光,纖長捲曲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顫動著,像是雨後正曬著薄翼的蜻蜓。
一陣寒風猛地竄入。
“真是氣人!”
菖蒲挑開門簾走進來,搓著凍僵的手,紅撲撲的臉上清晰地印著兩行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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