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白似的手指輕輕地挑起馬車車簾，杜錦陌微低著頭探向車窗外。

米家村的村民們都已經穿上了鮮豔的衣服，就連菖蒲和昏迷的男子也是如此。

“小姐，這樣真的可以嗎？萬一一會兒被髮現了，村民們就死定了。”菖蒲一臉擔心。

郭靈兒也緊張地望向一襲華麗衣裙的女子。

與此同時，村民們也都低著頭，生怕被人認出他（她）們的真實身份。

這樣下去可不行。

杜錦陌的食指與中指互動敲打著車窗邊框。

下一刻，蔥白似的手指微微一頓，杜錦陌抬眸看向眾人：

“大家平時不是都挺喜歡看《鳴鳳記》的麼，這一次，有機會自己演，難道不高興？”

“神女姐姐，小的怕演砸了。”郭靈兒扯了扯自己頭上的行頭。

其他人也都低聲附和著。

“面對上千支箭我們都挺過來了，還怕幾個城門守備？”

尾音陡然揚起，杜錦陌緩緩掃視一番眾人。

她這麼說一方面是鼓勵村民們，另一方面則是告訴大家將離還在看著他（她）們。

隻有他（她）們進入上京城，當著皇帝的面，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出十二年前姚懷仁剜去水牛眼睛，從雙瞳人變成正常人的眼瞳，然後又用滅靈之毒殺了李二叔一家的事情。

神農穀的冤屈才能徹底洗清。

將離才會瞑目。

她不允許他（她）們在這個時候遲疑、怯懦。

“當初你們曾經高喊‘贏了就過，死了就算’，現如今，隻要還有這種精氣神，就沒有進不去的城門。”

杜錦陌朗朗言道，眸子裡閃耀著明亮的光芒。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放鬆下來，有的人甚至咧嘴笑道：

“當初李嬸兒一句‘那些士-兵離神女越來越近，我們怕他們她可不怕，大不了救不成神女陪著神女一起死’，真是帶勁兒。”

“是啊，郭大叔大喊一聲‘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死，與其像螻蟻一樣不知道哪一天會死在這幫混賬手裡，不如拚一把。贏了就過，死了就算’，我聽著渾身直冒熱汗。”

……

村民們又一次找到了當時面對那一千多個士-兵的勇氣。

一行人緩緩地接近朱雀門。

“站住，乾什麼的？”守城的士-兵攔住馬車。

“這位大爺，我們是千金閣請來為宮裡唱戲的戲班。”老郭頭陪著笑。

士-兵掃一眼老郭頭遞上來的通關憑證，又看看身後一牆的通緝告示，然後便遞給身旁一個士-兵一記眼色。

那個士-兵隨即招來五六個拿著大刀的士-兵，將兩架馬車、以及馬車之間的七八個箱子團團圍住，一臉肅煞：

“宰相有令，所有帶進上京城的東西，哪怕是一根針都要檢查！”

話落，士-兵揮起大刀劈開箱子上的鎖，將裡面的一應道具攪了個亂七八糟。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杜錦陌挑開車簾，衝著稍許緊張的老郭頭搖搖頭，示意對方安心，然後便看向那個士-兵輕言細語道：

“這位軍爺，我們真的是千金閣請來為九公主殿下的婚禮唱戲的戲班，還請這位軍爺高抬貴手，放我們進去，免得誤了時辰。”

那位士-兵彷彿沒聽見似地，一個健步衝進馬車。

杜錦陌不動聲色地將靠在自己肩頭的昏迷男子扶著躺下，然後不緊不慢解釋道：

“我家夫君是這戲班的班主，這些天天天在排戲，我家夫君實在累得很。”

正在城門另一側與另一些守城士-兵周旋的上官燁不由得打了一個噴嚏，當即心中唸叨，阿陌一定是說出了那句話。

當初他並不同意阿陌用那個理由掩飾昏迷男子，可阿陌說唯有那個理由最省事。

深不見底的眸子幾不可察地掃向不遠處的馬車。

杜錦陌有些許不適，似乎有熟悉的視線落在她了的身上。

清冷的眸子不動聲色地向車窗外看去，下一刻便與黑曜石般的眸子撞在一起。

佯裝並不認識對方，杜錦陌忙調轉視線看向走向第二個轎子的士-兵。

司牧弦就在裡面。

隻要守城的士-兵認出司牧弦，司牧弦再按照她之前交代的那樣說，無論是米家村的村民，還是這個昏迷的男人，就都可以平安進入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