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明亮又炙熱，可在場的人卻如墜冰窟。

望不到儘頭的碧落苑雲徑上，兩位身穿靛青色飛魚服的青年男子立於兩側，他們是晏衛與清衛。

胖丫與鬱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喊到名字。

偏就在此時，一抹玄色身影出現了，兩人愈發緊張，饒是見慣了宮中大場面的鬱金也不禁瑟瑟發抖。

來人，正是上官燁。

他身形挺拔如鬆，渾身上下隱約散發出淩冽寒氣，遠遠望去就好像一具閃爍著寒光的玄冰鐵甲——那麼冰冷又無懈可擊。

是啊，無懈可擊。

上官燁除了穆皇後與當今聖上，誰也不在乎，他甚至連群臣都疏於籠絡。

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高高在上又冷酷無情的人卻成了八面玲瓏的趙王上官懷的死敵。

鬱金低垂著頭，掩去心底驚恐，偷偷瞥一眼身邊的杜錦陌與胖丫。

好在她剛才留了一手，讓胖丫打杜錦陌的時候，她隻站在一旁看著，否則這會兒想置身事外可是難上加難。

杜錦陌一言不發，她跟在上官燁身邊久了，多多少少也學會些對方的引而不發：這個時候上官燁突然出現，對方因何而來？剛才是否看到那一幕？又看到了多少？……

這些問題的答案她並不清楚，貿然出手，隻會像先前在書房那樣又一次受製於人。

杜錦陌的沉默讓胖丫看到了機會：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剛才她被杜錦陌打在地上，滿臉是血，牙也磕掉兩顆，鬱金雖然過來拉偏架讓她打了杜錦陌幾拳，可那並不過癮。

她要讓杜錦陌死無葬身之地，最好成一灘肉泥，她要讓王府裡所有人都知道她胖丫的厲害。

“啟稟王爺，剛才杜錦陌鬼鬼祟祟看著書房那邊，奴婢教訓了她幾句，她就把奴婢的臉抓破，牙齒也打掉。”胖丫抬起頭，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杜姑娘，你打她了嗎？”晏衛得了上官燁的授意，看向杜錦陌問。

“奴婢沒有。”杜錦陌輕聲作答，緩緩抬起頭。

“你們一個說打了，一個說沒打，是否還有其他證據？”

“有，奴婢有！”胖丫搶著喊了一句，扭頭看向杜錦陌，滿臉怒氣，隱約一絲冷笑：杜錦陌，你死定了！

話落，她抬起一雙手，一把鼻涕一把淚控訴道：“這裡！這上面的傷都是杜錦陌抓的，新傷舊傷一共有一、二十處。王爺早就下令府內仆從、婢女不許打鬥，可杜錦陌卻仗著王爺藥人的身份根本不把王爺的話放在眼裡。”

……

藍雪花樹下一片死寂。

杜錦陌暗叫不妙。

這是要讓她罪證確鑿地去死。

胖丫手上的傷沒有一處是她弄的，對方整天做粗使活——磕到、碰到、被東西劃傷……都有可能發生。

她能想到這些，上官燁也一定能想到，可是直到現在晏衛都沒有出言反駁胖丫，上官燁更是沒有任何反應。

原來他是等在這裡將她正大光明地打死。

腳底升起一股寒氣，似要將她凍僵，卻陰差陽錯激起了她的不甘，杜錦陌掙紮著握了握冰涼的手，略略抬頭歎道：“證據，誰沒有呢？”

她的語氣淡然，尾字上揚，落進上官燁耳朵裡，不免心頭一癢，眸底染上了一層墨色。

杜錦陌輕輕挽起兩隻衣袖，露出傷痕累累的胳膊，那些傷痕就像醜陋可怖的蜈蚣，撕咬著原本白皙的肌膚。

“這是胖丫要剃奴婢的頭髮，奴婢反抗時，她拿燒火棍抽打奴婢留下的。”杜錦陌指著一條兩寸長的傷疤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