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般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睜開，眯成一條縫，看向懷裡的女子，上官燁靜靜地觀察著懷中女子的反應。

他是故意提起明天要安葬將離的。

通過剛才與阿陌的互動，他發現阿陌比將離剛離開時情緒要穩定很多。

如果他可以事先裝作不經意地給阿陌提個醒，就可以一方面讓阿陌慢慢接受將離的離開。

另一方面也可以將安葬將離時阿陌的劇烈反應，儘可能地降到最低。

若是阿陌聽到他那句話後情緒又一次失控，他還有今天晚上一晚上的時間來安慰阿陌，陪伴阿陌，幫助阿陌一點一點地平靜下來。

清冷的眸子裡驀然泛起濃濃的氤氳，杜錦陌緊緊地拽住身邊男子心口的衣服。

她又想起將離中箭後的那一幕。

將離像一座山似地立在那裡，她飛一般地跑過去，想要扶住將離，卻不知道手該放在哪裡？

將離的胸膛、胳膊、後背……哪兒哪兒都紮著箭。

她用儘全部的力氣，發了瘋地要救將離。

她把那些箭拔了出來，傷口也縫好了，可最終還是沒能救活將離。

直到最後，將離都在為她著想。

將離告訴她“他終於解脫了”，還讓她“一定要幸福”，然後就凝望著她閉上了眼睛。

他是不放心她麼？

還是料到她根本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幸福？

緊繃的喉頭彷彿一團潮濕的棉花，死死地堵住氣管，杜錦陌劇烈地咳起嗽，連帶著鼻涕一把，淚一把。

若是從前，她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問將離，將離一定會陪著她找到答案。

剛離開秦王府的那段時間裡，她的情緒十分低落，對什麼都沒有興趣，將離拉著她，每每華燈初上，都帶她在夜幕中飛來飛去。

他（她）們飛累了會停在某一處的屋頂，或者某一株很大很古老的樹的樹冠上。

然後，將離會攬住她的肩膀，抬手指向腳下無邊無際的點點燈光說“再沒有什麼比人世間的煙火更打動人心了”。

那一刻，她的心開始慢慢地靜下來。

食指指尖有些出汗，自那裡溢位的溫暖與溫柔漸漸地傳遍全身，杜錦陌緩緩鬆開了攥住身邊男子衣服的手。

上官燁抱著身邊的女子，輕輕地握住身邊女子的手，輕輕地撫摸著那墨雲般的烏髮：

“阿陌，將離不能再繼續欣賞這靈動而又美麗的人間了，以後，你就是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心。

你要為他，好好地看一看這靈動又美麗的人間，看一看神農穀的未來，還有千金閣的未來。

你還可以好好地想一想將離生前還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卻沒有來得及去做，你告訴我，我們一起幫他實現心願。”

緊繃的喉頭兀地一鬆，新鮮的空氣瞬間湧入胸腔，杜錦陌不由得眼前微微一亮。

上官燁的話提醒了她。

這人間，以及神農穀的未來，千金閣的未來，還有將離想要做卻沒有做成的事……

她的確該好好地想一想，想一想。

清冷的眸子漸漸闔上。

上官燁的眸色愈見深邃。

他在阿陌的心裡埋下了一個引子，希望這引子能讓阿陌在明天將離下葬時，勇敢一些，再勇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