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忽略了身邊,我爸忽然變得無比陰沉的臉色。
回家後,我媽炒了碗蛋炒飯,端到臥室給我:
「蕊蕊乖,你就在房間裡待著吃飯,别出來,爸爸媽媽說點事。」
但租的那間房子隔音並不好。
以至於他們在外間的爭吵,我聽得清清楚楚。
「你他媽是有多浪,買個東西都要跟野男人眉來眼去?」
「蔣舟,你是不是有病?」
我媽壓低了嗓音,「今天兒童節,蕊蕊還沒睡,你又發什麼瘋?」
我放下勺子,推開房門走出去,一隻啤酒瓶擦著我耳邊飛過去。
砸在牆壁上,碎裂開來。
「……媽。」
幾步之外的破舊沙發前,我爸的拳頭惡狠狠砸在我媽顴骨。
我哭著跑過去,想掰開他的手。
卻被一把掀開,跌坐在地面上。
原本伏在沙發上喘氣的我媽,忽然像隻暴怒的母獅子一樣撲起來。
她一把推開他,伸手把我攬進懷裡。
嗓音嘶啞至極,卻又驚怒至極。
「你要動手衝我來!蕊蕊是你女兒!」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直觀地面對來自於家庭內部的暴力。
它像是一柄尖刀,破開了虛偽和平的表象。
露出血淋淋的真相。
那時我才六歲,對於世界的認知尚還模糊。
卻在一瞬間想明白了很多事。
為什麼洗澡的時候,時不時會在我媽身上看到青紫色的傷痕。
為什麼某個我從幼兒園回家的傍晚,會看到警車停在樓下。
而居委會的王大媽拽著我媽的手,苦口婆心地勸告。
「誰家夫妻不拌嘴不拍打幾下,鬨成這樣,夫妻以後怎麼相處?」
她眼角餘光掃過我,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要挾她的人質,
「蔣舟脾氣再暴,虧待過孩子嗎?看看你家蔣蕊,年紀才多大,你忍心讓她沒有親爸?你一個當媽的,心怎麼這麼狠啊!」
正值黃昏。
我媽在血紅的夕光中看向我。
她的眼神茫然又恍惚。
是那時的我無法解讀明白的複雜情緒。
直到很多年後,那個被血色浸透的晚上。
我抱著我媽漸漸冰冷的屍體,聽著樓下由遠及近的救護車鳴笛聲。
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那個黃昏,在看到我的一瞬間。
她究竟做出了什麼樣的選擇。
回過神,公交車進站。
我媽拽著我的手下了車,遠遠地,衝一個站在綠化帶邊的少年揮揮手。
「蔣舟,我在這邊!」
少年偏過頭,熟悉的眉眼讓我一瞬間僵在原地。
蔣舟咬著煙走過來,吊兒郎當地看著我。
「這誰啊?」
他挑著眉,一臉不耐煩,「方敏,你跟我約會,怎麼還帶個小尾巴?」
我媽臉色發紅:「什麼約會……我還沒答應和你處對象呢。」
我攥緊她的手,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吸菸有害健康。」
原本已經轉身的蔣舟猛地轉過頭,神色一沉:「你說什麼?」
我平靜地注視著他:「老師說過,吸菸有害健康,容易引發肺部疾病,尤其是二手菸,含有大量致癌物質。」
「我是方敏的朋友,不能眼看著她的身體健康被你殘害。」
我的表情看上去很鎮定。
隻有我自己知道,垂在身側的手,用力到指甲嵌入手心。
才抑製住一拳砸在他臉上的衝動。
不久前,警察打來電話,說已經將他逮捕歸案時。
我正抱著我媽的骨灰盒,走在墓園濕滑的台階上。
那天細雨濛濛。
我在我媽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渾身濕透,天色漸暗,終於轉頭去了警局。
蔣舟已經戴上了手銬,剃短了頭髮。
接連幾天的東躲西藏,讓他看上去像隻陰溝裡的老鼠,狼狽不堪。
我看著他,神色麻木:「為什麼你沒死?」
他看著我,眼神躲閃。
可竟習慣性地,還想擺出父親的架子。
「蔣蕊,你怎麼說話呢,我是你爸爸!」
「你也配?」
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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