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澤腳步踉蹌,好似精氣神都被抽空。
他看著病床上殘留著一口氣,輕聲喚著芸孃的老太太,這一刻,後悔達到了巔峰。
他掀開老太太的錦被,蒼老的肌膚下,是細細密密的針眼。
“真……痛啊……”老太太低聲呢喃。
“芸,娘……”
“芸……娘……”
“孫,孫子……我的,孫……嗚嗚嗚,絕戶,嗚嗚嗚,絕戶。”她眼神期待的看著陸遠澤,結結巴巴,含含糊糊喊到芸娘,喊到孫子。
陸遠澤一開口,便熱淚滾落。
“娘,我去請。我去請,娘您等一等……”陸遠澤慌忙抹淚。
“拿老山參來,給老太太吊著氣。”陸遠澤眼神通紅。
可伺候的小丫鬟卻為難的看著他:“老爺,家中早就沒有老山參了。倒是少夫人陪嫁有不少人蔘……”
但薑雲錦與陸景淮關係緊繃,哪裡肯拿人蔘出來。
陸遠澤面容麻木:“她若願給老山參,我便做主賜她和離書。”
他為陸景淮娶一門強有力的妻子,費儘心機。卻不想,一切都是為孽種做嫁衣。
薑雲錦要走,他當然不攔。
絕不會給陸景淮助力。
不會給陸遠溪留絲毫幫助。
丫鬟頓了頓,低聲應下。
陸遠澤昨日捉姦,今日沉塘,又恰逢老太太彌留之際。衣裳早已皺皺巴巴,狼狽不堪。
此刻,他來不及換衣,隻親自去請許時芸和四個孩子。
………………
陸家。
“夫人,聽說裴家老太太要不行了。”
“方才奴婢瞧著,那邊已經開始準備壽衣壽材,隻怕撐不住今晚。”登枝聽得門房訊息,急忙來稟。
雖然夫人不在意,但她依舊派人留意那邊。
深怕他們起幺蛾子。
許氏眉頭微皺。
“當真?”
“隻怕是真的。據說老太太中風後,無人照料,身上長滿褥瘡,血肉都成腐肉。又被裴氏磋磨,今兒知曉陸遠澤絕戶,隻怕被生生氣死的。”登枝幸災樂禍的偷笑。
許氏嗔怪的看她一眼,登枝吐吐舌頭:“奴婢忍不住嘛。”
“偷著笑就成了,在外面可不許笑出聲。本來是他們理虧,免得成咱們不是。”
“奴婢明白著呢。奴婢把大腿都快掐青了,絕不敢笑出聲。”
登枝偷偷瞥了眼夫人。
“還說奴婢呢,您夢話笑的比誰都大聲。”
許氏俏臉一紅。
她啊,面上端的是賢良淑德,可骨子裡卻帶著一絲離經叛道。否則,當年也不會偷偷溜出門,與容澈相遇。
隻可惜,在家中有爹孃哥哥保護。
在外有容澈相護。
不曾見過人間險惡,剛及笄便春心萌動,被渣男所騙。
大婚那日,她盛裝出席,奔赴人間疾苦。
許氏歎了口氣,換上淺色衣裳。登枝撤下她頭上華麗的珠翠,打扮的頗為素淡。
“讓人請公子們和朝朝過來吧。”
“雖已逐出家門,劃去族譜,但老太太彌留之際,也該去送送。權當還了這麼多年的祖孫情誼。”
世人是講究人死為大的。
如今是他們占理,若當真狠下心拒絕,隻怕便會成為眾人口誅筆伐的證據。
陸朝朝今日看戲有些累,迷糊糊的被玉書抱起來。
頭上的小捲毛微翹,睡眼惺忪的揉著眼眸。
“怎麼啦孃親?祖母死了,請我們過去吃席嗎?”陸朝朝迷茫的問道。
她進門時,隻恍惚聽得老太太不行的話。
許氏眼皮子猛跳:“還沒死呢還沒死呢,可别胡說。”親孃咧,你這直接就給她送走了!
陸朝朝哦了一聲。
神色頗為失望。
許氏幽幽的歎氣,要不,别帶朝朝了吧?
她總覺得,朝朝似乎沒憋什麼好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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